第156节(1 / 2)

“唉。”

颜溪叹了口气,终是诚恳道:“爹,明日起我就不和你们一起走了。”

曲高和寡,她明白不了他们的消极,但能理解每个人对工作态度的不同。

颜侯爷看着自家女儿那一脸唏嘘和叹息表情,只能哭笑不得道了声好。

这简直天生为官的料子。

见他们说完,连亲王便继续笑着说:“颜溪,上来吧。”

虽说今日颜侯爷是肯定不可能再回去睡个回笼觉了,但颜溪略略一犹豫,还是上了他的马车,让自家哥哥和爹爹独处。

说实在话,她是个果决的人,既然家里已经为她选好了,她也没什么好扭捏的,她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扭捏这两个字。

连亲王见她上了马车,这才同颜侯爷和颜大哥道了声安,放下车帘。

两辆马车一同朝皇城缓缓驶去。

途中没什么交流,颜溪一直抱着自己的折子发呆,没过多久便到了皇城。

不出意外,她们家果然又是到得最早的,只是今日还多了连亲王。

颜溪工作时很认真,连亲王原本还想同她说两句什么,都被她直接拒绝,还被义正言辞告诉:“早朝时间不谈政事之外的事情。”

连亲王只能无奈又宠溺笑了笑,本想摸摸她的发顶,可看见她带着官帽,只好微微碰了碰她的帽檐,无奈走回文臣之首的位置,回头还能看到颜溪蹲在乾坤殿门口正等着上朝的模样。

说来也巧了,颜溪站在乾坤殿门口,文臣最末端,连亲王在文臣之首,最靠近皇椅的位置,两个人一首一末,其他文臣都在他们中间。

除了他们这几个人之外,其余朝臣都在正常时间里到来,等群臣都到了,皇帝才姗姗来迟。

跪礼之后,照例是朝议,颜溪这次没等朝议说完才开口,群臣刚行完礼,皇帝都还来不及说话,便看她大步走出,从队列里走到大殿中央,面色认真道:“臣有本要奏。”

皇帝下意识眼皮子一跳,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颜溪开口一般不是参人就是参人,且她平时都是在朝议结束之后最后的时间才开口说话,今日第一个便站了出来,皇帝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瞥了眼颜溪手里的折子,微微一顿,才试探道:“谁犯了大事?”

能让这姑娘这么严肃,可见不是小事情。

颜溪却被他的话弄得愣了一下,才茫然道:“陛下,臣没准备参人。”

皇帝连她的折子都没看,怎么就知道她要参人了?她是那种随随便便想方设法只会参人的人吗?

颜溪默默腹诽了一句,把折子递了上去。

皇帝这下是真有些好奇,他接过太监总管递上来的折子,打开仔细看了起来。

虽说颜溪的字还是跟狗扒似的,但至少比一月前好多了。

皇帝眉心跳了跳,勉强能看下去。

等把颜溪写的折子全看完了,他才有些神色奇怪道:“你要······修订大景律法?”

此话一出,在场诸多大臣们都变了脸色。

律法为一国根本,这可不是小事,甚至可以说是一等一的大事。

这简直是要无端在明都城翻起一场风浪。

无数人目光汇聚在大殿中央,只觉得颜溪那张少女稚嫩的面容下隐藏了诸多隐秘。

这位颜大人看似只是个不起眼的五品小官,可每次一出手必定要搅得天翻地覆,在场之人已经没有任何人会真把她当个十多岁的小姑娘看待了。

就在她稚嫩面容下,藏着大景权力巅峰的变化。

颜溪在众目睽睽之下却十分镇定,她微垂着眼眸,脸上是难得的正经,并未有任何插科打诨的意思,反倒语调清晰,声音清朗道:“启禀陛下,臣这些时日仔细研究过大景律法,发现还有许多可以修改的地方,比如第一百二十三条,勋爵可以功勋抵杀人之罪,臣认为此条律法有些不妥。”

皇帝拿着她的折子,面色倒是慢慢平静下来,他淡淡道:“有何不妥?”

颜溪也不惧,只继续说自己的看法:“臣并非全然否定这条律法,只是功勋抵罪也应该分不同情况,倘若失手杀人,或是所杀之人最大恶极,则可视情况处理,可若所杀之人乃是无辜者,又或者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便该重判,我大景以礼立国,最重礼法律常,恶意杀人者视生命为无物,无论是否勋爵,都该偿命!”

她只是举例了其中一条不算显眼的律法,但触动的却不仅仅只是冰山一角。

在这条律法中,包含着的是勋爵与平民之间的抗衡。

贵族从来高人一等。

甚至从某种程度来说,皇室也是贵族,只是皇帝身为天子,心系万民,他所看到的绝不仅仅只是荣家和皇族,还有天下百姓。

颜溪觉得他是个英明的皇帝,应该能看出她是什么意思。

她并没有完全否定勋爵的存在,她自己就是出生勋爵人家,但大景应该给那些平民子弟更多的机会,也该更平等一些,比如她第一次见到林睢意时,在鸿业楼里那些贵族子弟的所作所为。

颜溪没有觉得贵族就是无能平庸,她身边有许多优秀之人都是贵族出生,他们确实是人中龙凤,是其中佼佼者,可亦有许多平民子弟,他们虽出生寒门,也有一颗向圣之心,比如林睢意。

不是谁压倒谁,只是需要一个平衡。

皇帝久久不言,谁也看不出他平静面容下究竟隐藏着什么样的情绪,只有颜溪目光镇定,甚至与他对视。

许多人都说当今乃是大景开国以来最英明最有魄力的皇帝,颜溪也相信他是。

她的目光诚挚无比,十分信任,并没有往常任何一丝讨好或是谄媚在里面,只有满腔热忱。

皇帝看了她许久,突地轻声一笑,他把折子抛在面前桌案上,背脊往后仰,靠在金黄色的椅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