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令讲完了场面话后,便挥挥手示意可以开考。有一人敲了三次锣,又有一人拿出一支长香点燃,以做计时之用。
衙役们捧着纸张下来发,一共是三张纸,两张打草稿,一张用来誊录。
纸发好后,便有几个衙役手举着试题牌来回走动。
楚辞定睛一看,上面写着一行字: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
不是截搭题也不是割裂题,取得是《大学》第三章里商汤刻在澡盆上的一句话,意为人要及时反省和不断革新。
他快速将题目抄下来,然后第二块题板也出来了,要求是以草为题,写一首五言律诗。
楚辞脑海里第一时间浮现出当年白居易应试时写得那首《赋得古原草送别》,可谓是千古流传啊。
他将这个题目也抄了下来,然后开始寻求解题之法。
变法革新应该是每个朝代发展到中后期都会做的一件事了。有些人能变法成功,有些人则一败涂地。
秦先生也和他分析过现在朝廷的形式,以左相为首的为守旧派,以右相为首的则为革新派。
现在的杨县令据说就是因为朝廷党争之故被贬下来的,以及,他是右相那一边的。
楚辞提笔在纸上写道:“作新民,是故君子无所不用其极。”这是书中的原句,起承题之意。
“凡君子,每日必三省其身,有过而改之,不过则勉之。《诗经》有云,周虽旧朝,受天命以维新。君王亦如此,何况百姓乎?世事多变,若凡事守旧,必增乱于自身,又有何益焉……”
楚辞从变法革新的好处开始阐述,洋洋洒洒写下了几百字。写完之后,他又开始字斟句酌,以求用词尽善尽美。
好不容易将这篇文章修改好,时间便已去了大半。
楚辞没有选择先作诗,而是开始誊录文章。要知道纸就那么一张,若是匆匆忙忙写上去,恐怕会有污损,到时候盖了戳子,排名便会下降,那就不美了。
誊好文章后,楚辞松了口气,开始在纸上作诗。
写草的诗自古以来非常多,基本上都是歌颂草的生命力顽强坚韧的,要不就是述说苍凉荒芜的心境。
若楚辞是四五十岁的人,倒是可以写一下心境,但他是年轻人,如果太苍凉倒是让人不喜。
他先把韵脚填了出来,然后努力拼凑了很久,才把这首五言律诗填好。
待他将诗誊录好后,考场上的香也快要燃尽了。
“当当当”,三声锣响,衙役们下来收试卷了。坐在前面号房的自然无所畏惧,都大大方方地交了。
衙差越往后走,声音就越大,仔细听,还有呜咽声传来。
楚辞摇头叹了口气,收拾好东西,随着人群往外走去。
……
“你这篇文章写的不错,而且投其所好,想来此次岁试应该能保住名次。”秦夫子看了楚辞默出来的文章,表示还挺满意的。
“那有没有可能第一呢?”楚辞小心翼翼地问道。
“这就要看有没有更好的文章了。”秦夫子瞪了他一眼,然后放下手中的文章,走到书柜旁,抽出了一本书递给楚辞。
“这是——《黄州寒食帖》!”楚辞大喜,“先生您这是怎么借到的?太棒了!”
“棒?”
“我是说您厉害!孔山长态度那么坚决,您都能借到,实在是太厉害了!”楚辞捧着字帖爱不释手,眼睛都舍不得望向别处。
秦夫子苦笑,厉害什么?还不是投其所好嘛!
唉,可怜他珍藏的那块李廷墨,想必是回不来了。
第31章新的同学
十二月初四,放榜日。
张文海一早就派了家中认字的仆役去县衙门口守着,只要榜文一贴,便可回来通报,也不用楚辞亲自跑去,挤的一身是汗了。
辰时正,县衙大门打开了。两个腰间挎刀的衙差举着一张大红的纸从里面出来,将其张贴在墙上。
上书:嘉佑四十二年冬岁试放榜。张家家仆从题头往下望,长溪村楚辞赫然就在第一名的位置!
他高兴极了,转身便朝张家大宅跑去,一会儿回去汇报这个消息一定能得到很多赏钱。
其他的秀才在看完名次之后,却没有急着走,因为每次考试的前三名,试卷都会被贴出来任人围观。
“好文章啊,破题小巧,立意深远,原来还能这么写呀!”大家聚在楚辞的文章底下,满眼都是服气。
有几个书生,看完之后却面露郁色,他们都是县学学子,站在c位的正是上次出来当和事佬的齐旭齐达远。
“达远兄,这姓楚的竟然拿了第一,这下他可出风头了。”
“是啊,瞧他上次嚣张成那个样子,竟然让何进、朱杰和达远兄都吃了亏,把他们说的面红耳赤的,嘴皮子伶俐的和什么一样。幸好上次他没考中举人,不然就更加猖狂了。”张泽自以为是在说楚辞坏话,殊不知齐旭听了他的话,眼里一片冷意。
徐方悄悄捅了捅张泽,示意他看齐旭脸色。张泽回头一看,顿时有些尴尬:“达远兄,我不是说你不如那个姓楚的,你千万别误会。”
齐旭眼中冷意散去,脸上浮现出一抹淡然的微笑:“无碍,技不如人,我自然是认的。只是那位楚兄性子刚强,眼里不容半点沙子。等明年回校之后,恐怕你我日子都不好过了。”
在场的书生都有些不快,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当你身边一直有个楷模时,想必日子是非常难过的。
这姓楚的不过就是十四岁中了秀才而已,有什么好称道的,他就是运气好罢了,能被秦夫子收入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