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节(1 / 2)

“那次是你受了冤屈,幸而真相得以水落石出,总算还了清白。你现在在何处进学?”

“回山长的话,学生如今在袁山县学进学。”

“哦,孔山长学识渊博,你能在他那里进学,也算是不错的选择。”邱山长点点头。

“谢山长关怀。”

邱山长又看向颜修二人:“你说他们几人出言不逊,可我观察了一下,这三人眼神清明,神色坦然,并无一丝畏惧,若他们果真出言不逊,还不似你们这般畏畏缩缩?”

“山长,我们没有骗你,他说我们居于闹市,和市井之人学了些狂言妄语,难道这不是贬低我们府学吗?学生是为了维护府学的尊严,才说那些话的。”颜修急中生智,他不敢说他们挑衅在先,便捡了楚辞话中的空子,将他所指变为府学的众夫子。

邱山长皱了皱眉头,看向被指着的楚辞,问道:“是你说的?”

楚辞镇定自若地笑了笑:“是我说的。”

“你为何要称府学众夫子为市井之人?”邱山长眼神冷了下来,如果自己的学生犯了错,他自然会严厉处罚,但如果是旁人欺上门来,那他也不会姑息。

“邱山长,这是我们袁山县学的学子,素来知书达礼,他一定不是有意这么说的,其中必有缘由,望邱山长见谅。”周夫子见楚辞和邱山长对上了,连忙出面维护。

“周夫子说的对,我称府学众夫子为市井之人确实有缘由。”

听见楚辞应下来,颜修心里暗暗高兴,他原本以为这个人会说那句话不针对府学,只针对他颜修,却没想到,他竟然会蠢到应下来。

“什么缘由?”邱山长觉得,无论什么缘由,也不是这狂妄学子将他们比做市井之人的借口!

“古人曾说过:小隐于山林,大隐于市朝。真正的有智谋的人,往往不是隐居山野,独善其身之人,而是身居闹市,却能修习自身,兼济天下之人。范文正也说过,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府学众夫子身处闹市,上为君主选拔良才,下为百姓传授学问,堪为人师典范,令在下无比佩服。市井这个说法,不过是借用了春秋笔法罢了,只不过可能是在下的春秋还没有治通,故而让这位兄台有些误会罢了。”

邱山长面色稍霁,又问:“那狂言妄语又是怎么回事?”

“自古以来,有大才能者莫不是性情疏狂,不拘小节者。如李太白之流,更是其中翘楚,若他谨小慎微,又怎能写出那些脍炙人口的诗篇,被后人誉为诗仙呢?这也是春秋笔法,唉,可惜那位兄台也没有听出来。”

“照你这么说来,那两句话不止没有不敬之意,反而是对府学夫子的褒奖了?”邱山长脸露笑意,他觉得这个书生实在有趣。虽然你明知道他可能在胡说八道,但心里却莫名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对啊,我对府学一直心向往之。我受孔山长爱重,从袁山县大老远赶往府学参与文会,其中路途坎坷令人心酸,若不是心中存着对甘州府中最高学府的向往之情,又怎么能令我饱经风霜,欣然前往呢?”楚辞脸带憧憬,仿佛府学真就是他心中的求学圣地了。

“哦?楚辞对吧,可我怎么听说,你连着两次拒了来府学读书的机会啊?”能言善辩,机智敏捷,又来自袁山县学,必是穆夫子大加推举的楚辞了。

楚辞眼珠子一转,原来老底都让人揭了。他立刻以袖掩面,装作羞愧不已的样子,说道:“邱山长您见笑了。您听我刚才说话,便知我为何不敢来了。学生学艺未精,说出的话容易让人误解,还是不来丢人现眼的好。”

“哼,非是你学艺不精,而是他二人蠢钝不堪,贻笑大方才是。”邱山长瞪了一眼颜修和胡博二人。他虽未听全,但也大概清楚,是这二人挑衅在先,孰料说不过别人,便故意曲解他人话语。

这楚辞实在厉害,即使那句充满讽意的话,也能被他扭转成了褒奖,听得众人连连点头。而且他左一句他们二人听不懂,右一句听不懂,不知不觉间就在其他人心里下了暗示,默认那两人是个蠢货。

“邱山长不必动怒,这两位学子虽然不是很聪明,但他们维护府学之心,还是值得夸奖的。”周夫子见他动怒,于是劝道。

“是啊,愚钝一些也无甚,还是有可取之处的。”

“没错,愚蠢之人好好教化必能有所进益,邱山长何必动怒呢?”

这些夫子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邱山长,将颜胡二人蠢钝之名定的死死的,谁叫他们也是穷乡僻壤来的呢?

颜胡二人傻了眼,木呆呆地站在那,看上去还真有几分蠢相了。

陈子方心中对楚辞的敬意升到了顶点,这颜修和胡博二人家境不错,在府学一贯嚣张跋扈,欺负他人更是家常便饭,如今竟然被楚辞寥寥几句话搞成这个样子,真是——可喜可贺啊!

第82章志同道合

府学中央的空地有一个高台,下方可容纳上千学子。

“八院文会”乃是一年一度的大事,所以府学学子们会在这段时间停课三天。每个县来参加文会的选手和夫子都坐在第一排,其他的学子坐在后面。

台上,除了府学的邱山长外,还有新上任的莫提学以及几个分巡道,和学子有关的东西自然少不了他们的参与。甘州府的徐知府,陈知州等人也到场了,不过他们琐事繁多,一般在仪式进行完毕之后就会告辞。

大家都想给台上的大佬们留下好印象,于是个个都十分恭敬端庄地坐在原地,千来个人的操场上,竟然一声也听不到。

“各位远客,各位学子,从今天起,咱们就要度过为期三天的八院文会了。这八院文会一年举办一次,从嘉佑二十年开始,至今已有二十三年的光景了。这二十三年来,从甘州府走出过无数英才,其中大部分人,便是当年八院文会的胜出者。所以,今日参与文会之人,务必使出全力,认真对待每一场比试,方不负你来此地一场。”

台下千余学子一同念道:“万不负山长期盼,学生们必全力以赴。”

整齐划一的声音让楚辞有点震惊,他表情不变,直视前方,嘴巴却发出气音:“陈兄,这些人莫不是都要参加?”那得比到什么时候去。

陈子方学他的样子:“非也,只是为山长助阵罢了。”

楚辞恍然大悟,原来是自带捧哏的啊。

邱山长说完后,每个大佬依次都说了点东西,大抵都是鼓励学子们参赛时要好好表现,以期早日为朝廷效力之类的云云。

古人发言和现代那些开学典礼的发言人也没什么不同,都是又臭又长的,台上一个老官员已经说了一刻钟了,一直在掉书袋,实在是让人昏昏欲睡。

楚辞努力管理好自己的表情,不让自己露出疲倦的样子。以往的开学典礼,他一般都是在后台假装帮忙,然后中途溜走的,这东西,参加过一次,就不想参加第二次。

“……下面,我们就请今年参试的府学学子沈从飞为代表立誓。”

台下,一名英俊不凡的书生脸色从容款步上前,开始做代表演讲。他提前做了准备,自然口吐莲花,字字珠玑,只短短几百个字,就营造出了一种活泼紧张团结严肃的氛围。

府学学子与有荣焉,沈从飞做为府学四秀的首位,自然有他的道理,看其他县学的夫子和学子,听过后也都露出了一种赞叹的表情。

“往年都是府学学子做表率,为表府学一视同仁之心,今年我们也从下属县学里请一位学子上台来立誓。”

县学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在猜测谁这么幸运,竟然能在这种场合也上台发言。

“下面,咱们就请袁山县学的学子楚辞上到高台来。”邱山长脸带微笑,慈祥地看着楚辞所坐的位置,其他人只觉得楚辞很幸运,只有楚辞看出了这老头眼里的精光!

楚辞想要爆粗口,尤其是看见江淮那种有好事竟然不和大家分享的表情后。这特么是什么好事,临时叫人起来,换一个学子面对这样的大场面,能保持镇定已经很了不起了好吗?看来这老头昨天回去想想回过味来了,所以特意憋着想在今天让他出个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