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节(1 / 2)

“多谢这位师父。真言法师,那我们就告辞了。”楚辞起身说道。

真言法师也起身,双手合十,念了句佛号,目送他们离去。

慧觉是平昌公主来白雀庵后真言法师为她取的法号,她本名叫做虞绮。她住的小院是白雀庵里最为幽静的,一走进去,便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香味。这香味不同于庵里的檀香,闻起来令人心阔神怡。

这院子虽小巧玲珑,但处处是景,每一处都暗藏玄机,让人不得不感慨设计者的巧思。楚辞挑了挑眉毛,这样的人,会是不染尘缘的人?

“两位这边请,公主在里面等你们。”一个穿着僧袍的女子走过来,为他们带路,从她的称呼中可以得知,这应该是公主的贴身侍女。

楚辞和祝峰随着她往里走去,在花厅里,见到了那位平昌公主。

这应该是楚辞来到古代之后,见到最美的一个女子了。虽然他也没看过太多女子,但他确信,眼前这一位应该会是最出众的。

她一袭僧袍,长发绾髻,脸上不施脂粉却自有一股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之美。虽然年纪不小,但却半分不显老。

不过,楚辞在心里暗笑了一声,他总算知道姜显那张经常性显得面瘫的脸,到底是遗传谁的了。

“下官楚辞,拜见平昌公主。”

“这里已无什么公主,你既是来谈论佛理的,又何必执着于凡尘俗世的那一套。”平昌公主说的话,听上去似乎真有些超然物外之感了。

楚辞笑了笑:“既然公主不拘泥于凡尘俗世这一套,又何必在乎这几句称呼呢?只要一心向佛,法师也好,公主也罢,这些都是身外之物罢了。”

“我既已抛却凡世,遁入空门,这些称呼终究还是有些违和了,你就唤我慧觉师父吧。”公主淡淡地说道,没有因为楚辞的反驳而生气。

“好的,慧觉师父,不知您刚刚看了那封信后,心里是如何想的。”

“这不是他写的东西,你仿照他的字迹,所图是何?”她初看时,以为是他写的,但是越看越奇怪。信虽感人至深,但她却始终无法代入。

哦?被识破了。楚辞有自信他的字绝对不会出问题,那么问题只可能出现在内容上面。看来这位公主,很了解姜显。

楚辞从怀里掏出姜显的那封信递给了一旁的侍女,然后对公主说道:“慧觉师父好眼力,那封信确实经过下官润色而成。本意是为打动您,却没想到反而画蛇添足了。可见母子连心,非是几句华丽辞藻可以比拟的。”

公主拆开信件,看完之后脸上虽然还是那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但是眼眶已微微湿润了。

姜显的那封信,措辞平平,有时候还会前言不搭后语,像是想一句写一句的。但平昌公主却从这里面看到了他的紧张与暗藏的期待,这孩子一旦不知道说什么好时,便会在纸上点小墨点。

自她踏入白雀庵中,已有三四年不曾见过他了。还是去年先帝驾崩,她混杂于女眷之中,远远地看了他一眼。

“他……还好吗?”公主忍不住出口询问。

“好什么呀!四郎他爹对他一点儿也不好,动辄便是打骂,从来不对他说一句温情的话。昨天四郎差点让老虎给吃了,他爹还猛地给了他一巴掌,牙都差点打掉了!还罚他跪祠堂,抄家规,跪得都快起不来身了!”祝峰从进来起一直没讲话,这会听她问四郎好不好,便忍不住噼里啪啦地一通告状。

“什么?昨日他怎会?”公主脸上那种淡然的表情都维持不住了。

“公主无需惊慌,他有惊无险。”楚辞看似不满地瞪了祝峰一眼,心里却忍不住为他点赞,对,就这样说,越惨越好!

祝峰不服气了:“什么有惊无险啊,他万一被吓出心病可怎么办?四郎他看上去很厉害的样子,实际上胆子可小了,一条狗都能把他吓得往后退。那年除夕夜,他一个人出门,被一条狗追着咬,棉袄都给咬破了,还是我把自己的衣裳给他一件,他才不至于穿着破衣裳回去。”

“除夕之夜为何会一个人出门呢?那不是合家欢庆的日子吗?”楚辞问道。

“是嘉佑四十一年的除夕吗?”公主问道。

“好像是吧,那年特别冷,下了三天大雪我记得。”祝峰对时间不太敏感,但他记得那天仆人把四郎带进来时,他那浑身狼狈的样子,脸冻得青青紫紫的,可吓人了。

平昌公主鼻子一酸,眼泪忍不住成串往下掉。她就是嘉佑四十一年十月到这里的,那孩子必是于除夕夜里提起她,被那姜奎罚了,才离家出走的。他自小怕狗,是因为他被王爷宠姬养的一条狗咬过屁股。

……

那时候她父皇对她还是充满怨怼,府里众人,没有一个看得起他们的,一个当家主母,过的比妾室还不如。那年姜显四岁,一个人从院子里偷溜出去玩,不知怎地惹来那只狗一直追他。那些仆人看着他哭叫着在地上跌爬滚打,只哈哈大笑,竟没有一个人上前阻拦。

她那天是真发怒了,披头散发地闹到他的书房里,在一众清客面前出了大丑,所得只不过一句“你这泼妇,和只畜牲计较什么!杖毙了便是!区区小事也值当闹到这里来,你当这是什么地方!”

她自此冷了心,对待姜显也从一开始的疼宠转为严苛。她典当嫁妆,私下里帮姜显请了一位武师父,每日里由翠荷带出去,下午再带回来。她教他读书写字,一旦不用心,便用戒尺抽打。

因为她之前终究还是太过天真了。

她一直都以为,只要掏心掏肺地对别人,那人终有一天会被感动。可她错了,这世间唯有权势才能打动人心。她这辈子会被人看不起,不就是因为她是一个无权无势的人吗?就算她命该如此,她不能让自己的孩子也受这样的罪!

姜显在她严厉地管教下日渐长大,她虽然察觉到了他对她的疏离,但她却不做解释。因为冷心冷情的人才能过得更好一些。

后来,她父皇不知为什么,突然回心转意,对她这个被忽视了近二十年的女儿好了起来。可是她已经不需要了。

不过有人撑腰总是好的,至少她的日子好过了很多,也能把姜显送到蒙童馆里去学习了。可是姜奎其他几个儿子却联合起来找姜显的茬,幸好姜显学过武,没让他们占什么便宜,还交到了几个好友。

本来日子就这样过了,可是这时却发生了一件事,有人来报,说姜显将他二哥推进池塘,险些淹死。

等她赶到时,那孩子已经被打得皮开肉绽了,正趴在地上,用倔强的眼神看着他爹,等见她来了,眼里又满是委屈。

她相信他儿子不会做这样的事,可当时就他们两个人在场,简直是百口莫辩。

姜奎指着她的鼻子骂她“恶妇”,然后要年幼的姜显为他二哥跪祠堂祈福,他二哥一日不好起来,他一日不能出来。

这时正临深秋,祠堂冰冰冷冷的,他一个孩子受着伤跪在里面哪能吃得消?她不可能同意,于是两人在书房争吵起来。

姜奎说:“小小年纪如此狠心,就是畜生也会念及同胞之情,他竟敢对自己的兄长下如此狠手!你不肯罚他也行,那就让族里的长老们评评理,看他这样的人,有何德何能承袭世子之位。”

她冷笑一声,狐狸尾巴总算露出来了!他知道她向父皇提出要早日定下世子人选一事,便想要败坏显儿的名声!

“你想怎么做?”

“除非你将中馈交回莲娘手中,并且去皇上那里,让他将圣旨撤了,准我还朝。”姜奎恬不知耻地提出要求。

“不可能!”

“那就让天底下的人都看看,这畜生是个不忠不孝,不悌不义之人,只要我在一日,他就永远也别想当上镇南王世子!而且你要知道,即使他想要走科举一途,也要亲父允诺,只要我不同意,他这辈子都只能当一个浑浑噩噩的纨绔。你也别想拿你父皇压我,他若是硬颁下圣旨,再插手府中之事,那我就将那畜生打死!大不了鱼死网破!”这些日子他被连续申饬,对于一个面子至上的人,他早就想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