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甫同的话被打断了也不恼:“是极是极,多亏穆大人提醒,要不然就耽误事了。老夫回去便写出告示,让人画好这几个官奴的画像张贴出去,想必不久之后,就能找到他们了吧?”
“那样最好不过了。听说逃走的几人乃是倭人奸细赵宽的管家,皇上对于此案还有些疑点,着我一定审问清楚。所以此人,一定要抓回来。”穆远修毫不客气地拿天和帝出来施压。
林甫同一听,瞳孔猛然收缩,听这人的意思,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难道他知道暗账一事是赵管家泄的密了?
“怎么了?林大人似乎还有些疑虑?”
“不不,老夫不敢质疑皇上。只是,这些官奴性情狡诈,说不定会躲藏在哪里不出来。又或者,他们遭遇了不测——”
“林大人,这事可是皇上亲口交代的,若找不回来,本官也只好向皇上如实上报了。我观林大人平日里,似乎对自己的下属太过宽和了一点。”穆远修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威胁之意满溢。
林甫同强笑了一声:“老夫定加派人手,尽快找到这几个人。”
“对了,民间那边也给些悬赏金,老百姓人多,说不定哪天就看见了。还有啊,听闻南闽有个楚提学人像丹青画的极好,这告示上的画像,就由他去画吧。”
“呵呵,钦差大人考虑周到,老夫佩服佩服!”
第418章家谱
第二天,几张热腾腾的画像就出炉了。画上之人和赵管家一家四口人有八九分相似,只要见过他们的人,就一定能够认出来。
林甫同对着桌上的几张画像暗自运气,又是这个楚辞,真是欺人太甚!他总算明白楚辞刚来时为什么那边要递消息过来让他多做提防,这人有头脑手腕不说,偏偏还天不怕地不怕,可真是让人头疼!
“林大人,这楚辞恐怕早就和那钦差大人勾结在一起了。”齐鲁直在一旁说道,他是楚辞的直系上司,对他的底细要比别人更清楚些,“当初这楚辞赴京赶考时,保举书就是这位钦差大人给他写的。而且那天论功行赏之时,钦差大人还把楚辞单独留下来,也不知和他说了些什么?”
“原来如此,我就说,他怎么会这么快就查到盐场去。”林甫同眼中凶光大盛,嘴里咬牙切齿地念着楚辞的名字。
齐鲁直看他样子,心里不免涌出许多快意。只要把这个楚辞一除,还怕杜玉那个老匹夫吗?现在提学司几乎已经没有他的立足之地,此等情景,与他刚来之时何其相似。
记得他当年来这里时,是朝廷亲封的正提学,而那杜玉,不过是从州府中升上来的佥事罢了。可那些人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竟然对杜玉言听计从的,对他吩咐的事情却置若罔闻。他怎么能容忍自己被架空了权利呢?
他当时心气比较高,也没想过使什么手段,还想着办几件事折服大家,让所有人都能认同他的能力。只可惜,他推行的新法教学与这南闽省学子格格不入,那一年的县试和下一年的乡试,考出了历届最差的成绩。
当时负责南闽省乡试的主考官直接将南闽省乡试的情况汇报到了大殿之上,先帝震怒,欲革了他的职。现在的左相,当时的吏部尚书站了出来,陈述了一番南闽省的风土人情,又说南闽省疆域辽阔,恐一人难以治理,不如多提拔一人,各自分管一边。
此举虽保住了他的职位,可是却也给他树了一个劲敌。那杜玉得了推举,任了另一个正提学。他还是佥事时,就已经很会招揽人心了,现在做了正提学,就更不用说了。
那是他人生中最灰暗的五年时间。一个意气风发,有着雄心壮志的官员,几乎过着赋闲在家一般的生活,那时候,人们只知杜玉,不知齐鲁直。
当然,他也没有放弃。彼时,吏部尚书已经升任了左相的位置,这位当初为他求过情的官员,便是他要努力讨好的对象。他拼命搜集那些稀世珍宝送过去,终于有一天打动了那一位。那人来了一封信,上面虽只有“稍安勿躁”这四个字,但却让他无比放心,开始期待起未来的生活。
九月,官员换任,原本的巡抚朱大人因年事已高,回家荣养了。而新上任的巡抚,便是这位林甫同大人。他一来便大刀阔斧开始变革,无论出席什么宴会都会带上他一起。渐渐的,所有人都知道了,这位新上任的林巡抚,特别看好他。
对于一个省来说,巡抚就是这里的土皇帝,谁要是得罪了他,必定没有好果子吃。识相的人越来越多,很快,齐鲁直在提学司中,也有了不少拥趸者。
而奠定了他提学司龙头的,是杜玉坚决不按照林巡抚的要求在全省开启新式教学变法的事。林大人一怒之下,直接将杜玉手上的财政大权夺走了。
眼看着舒舒服服过了几年好日子,杜玉被他打压得根本无人知晓,他心里别提多痛快了。可是,自从那个楚辞一来,局面似乎又在慢慢改变了。特别是前不久,林大人卷入奸细案后,更是让他心急如焚。
幸好朝廷那边传来了好消息,只要不让那穆钦差抓到把柄,找到证据,那林大人的地位就无人可撼动,而他,自然还是提学司说一不二的那个人。只要将楚辞除掉!
……
楚辞自然不知那边在商量怎么对付他,他此时在漳州府中,手里正捧着一封信看得眉开眼笑呢。
信是从他的老家袁山县寄过来的,他得知消息,便迅速乘船回了漳州府。信上说,他大嫂于五天之前生了一对龙凤胎,楚家添丁进口的大事,自然要让楚辞也乐呵乐呵。顺便他们想让楚辞想两个名字送回去,待孩子满月便可以抱去祠堂上家谱了。
楚家人丁单薄,又是逃难来的,族谱早已不可考。自从楚辞中了举人之后,楚家就另立了家谱。当时村里有人建议说让楚辞成为家主。但被楚辞严词拒绝,言他乃是寡母兄嫂养育而成,哪能不顾长幼尊卑,做什么一家之主?于是,便定了楚广为家主。
原来这本家谱里,包括几个月的珊珊都才六个人,现在队伍一下壮大了两个人,大家怎能不欣喜若狂呢?
看完信后,楚辞立刻出去和大家分享好消息。楚小远知道又当了哥哥,先是乐得牙不见眼,而后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神情郁郁。钟离钰原本也高兴着,忽然察觉到他的情绪,便悄悄碰了一下他的手,问道:“小远哥哥,你怎么了?”
楚小远勉强扯了扯嘴角,摇了摇头。
钟离钰皱起略显浅淡的眉毛:“小远哥哥,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高兴了?”
楚小远犹豫再三,刚想开口,就听楚辞的声音在旁边响起:“是想家了吧?”
楚小远一愣:“小叔,你怎么知道?”他还以为自己掩饰得挺好的。
楚辞轻轻一笑:“因为小叔也想家啊。”
“可是,书上说好男儿志在四方……”所以他不敢说自己想家,怕别人嘲笑他小家子气。
楚辞注视着楚小远,他记得那年刚来,这个孩子才到他的大腿,那时的他天真无邪,却十分懂事,小小年纪便知道养鸡生蛋填补家用了。现在他已经长到他胸口下方,也识文断字,更加明白事理,但也就不像以前的小麻雀似的,总是绕着小叔叽叽喳喳了。
楚辞将手放在他的头上轻轻摸了摸:“好男儿志在四方,是因为要用一身本领保家卫国。可若是心中无小家,又怎保大家平安呢?既然我们都想家了,那在你两个弟妹满月之前,小叔便带你回去一趟,怎么样?”
楚小远激动不已,眼里直冒泪花,可旁边还有比他小的钰儿、静姝,他根本就不好意思哭。
钟离钰拉着他的手抿着嘴,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样子,想来是不想和楚小远分开。而卢静姝则捂着嘴偷偷笑。
楚辞转过头,对卢静姝说:“静姝也跟我一起回去,把名字写上家谱。”
卢静姝愣愣地眨了眨眼,待反应过来后,脸立刻激动地涨红了。上家谱意味着什么她现在也明白了,原来她在那个家的时候,就连她娘都没有上族谱。
“记上家谱之后,你就不要再叫义父啦,直接叫爹爹好吗?”楚辞弯下腰温声说道,小姑娘每次一板一眼叫他义父,楚辞都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总感觉像是在什么武侠世界。
卢静姝有些害羞,小小声地叫了句“爹爹”,楚辞亲切答应后,她的脸就更红了。突然,她想起了一件事。
“爹爹,上家谱之后,要改掉姓吗?”卢静姝眼里满是伤感,可她也知道,家谱里都是一个姓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