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娘亲作为普通人家的妇人,又怎会同莲皇贵妃相识?还是说,对于娘亲的了解,着实是过于匮乏?
景竹感到头疼,却也深知盘问这个黑衣人也不见得会有什么收获,不如趁早离开。可匆匆一瞥,这从头到脚一身黑,黑到近乎隐匿于夜色之中的男子,那双眸子凌厉如刀,不似一般人。
“你到底是谁?”
景竹转身,蹙眉发问。不过,并没有指望得到什么回答。
“从这直走,到路口左转,沿西南方向走一段路,你就能回去了。”
黑衣人答非所问地说着,转身走远,又隐匿于黑夜之中不见了。
本来景竹也不是主要的监视任务。杜渊打了场漂亮的胜仗,很快便会回京述职。晏归尘知道,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第二十八章温柔一刀
明玄钰是在离大殿不远处的梅园侧门口看到景竹的。与其说是看到,不如说是捡到。
天寒地冻,但景竹缩着肩膀,蹲在梅园的红墙边上,两颊被冻得发红。见到远远的终于盼来了个人,本想站起来继续问路,没成想那人身影愈看俞是眼熟,只是夜深人静地看不清楚,直到遥遥闻见那熟悉的檀香味道,景竹兴奋地跳了起来,开心地跑了过去。如果给他装个尾巴,没准能摇到天上去。
念着所处地方和当下身份,本想扑过去抱住的景竹,又敛了张开的双臂,傻傻地嘿嘿一笑,热气随之从嘴唇飘出,化作一缕白烟。
明玄钰一言不发,依旧顶着他那张标准冰山脸,可手下的动作却尽是温柔,白皙修长的手指刮了刮景竹冻红的鼻子,抬眸望着面前这个傻笑的人,为他拂去头上和肩上的雪花,披上了方才落在大殿的绒毛大氅。
“不生气了?”
明玄钰一边帮他整理衣襟,一边冷清地问道。
“我迷路了,找不到回去的路。有点害怕,很想你。虽然埋怨的话也想了许多,但方才见到你的那一刻,脑子里就只剩下一句话想告诉你了。”
景竹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的人,忍不住地唇角上扬。
“什么话?莫不是要我回府好好反省一番?”
明玄钰整理时,故意勒紧了衣领处的绳子。
“嘶!好啦,我都要被你勒死了。我是说,我只记得一句话了。我……突然觉得,好爱你。有你在身边的时候,就有安心的感觉。”
景竹低下头,以额头抵了过去,还在对方额头上蹭了蹭。
“这是两句话。”
明玄钰被抱在怀里,分明是冰凉的温度,却也觉得格外温暖。
“啊,明玄钰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解风情的?”
景竹佯怒地撅起了嘴。
似乎想到了什么,明玄钰推开像只粘人小狗的景竹。正要说什么,身后便传来了哒哒的脚步声。
听这声音,那人应该是一路小跑而来。果不其然,明玄钰回眸,便看到苏荷裹着藕粉的披风绒边小跑而来,还喘着粗气。看到他,稚嫩的小脸上漾开一抹笑意。
“钰哥哥!太好了,看来是找到了呢。”
苏荷笑着望了过去,向二人走去。
“嗯,我们这就回去了。”
明玄钰面无表情地点点头,将二人紧牵的手藏于身后。
“诶诶诶,钰哥哥,你还没向你的朋友介绍我呢!哎呀算啦,我自己来。你好呀,我是苏荷,刚过破瓜。钰哥哥可是看着我长大的,嘿嘿。”
苏荷天真地笑着,毫不拘谨。
“左相二千金,苏荷。”
相比之下,明玄钰的介绍就冷淡得多。
既然都这般介绍了,景竹也只好以礼相待,不比相府千金,只简单地介绍了下自己。方才只是远远观望,景竹对她的印象只有长得娇小玲珑,一舞惊人。现在看来,还是个活泼开朗的主儿。
对于苏荷一口一个说的“钰哥哥”,景竹总觉得鸡皮疙瘩掉一地,想撇嘴,但是忍了。
“那个,苏荷姑娘,大殿那边还没结束吧?你这会出来,是不是……”
景竹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尴尬地岔开话题。
“嗯?不会呀,皇上知道钰哥哥出来寻喝醉的友人了,我是来帮他的。皇上看我出来帮钰哥哥,还笑着让我多努力呢。虽然我也不知道,帮忙找人要怎么多努力。”
苏荷的一张樱桃小嘴吧嗒吧嗒,一张嘴就能说出明玄钰一天都说不了的话。
明玄钰站在身侧,高束的发髻被凛风吹过发梢,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景竹的表情可谓是僵硬到了极致,听完苏荷叭叭叭说的一堆话,只剩下皮笑肉不笑的尴尬。
果然还是年龄太小了吗?只比麦子大那么几岁,没想到竟比麦子还能说得多。
一场除夕宴就这么结束了。离宫时,景竹也没搞明白为什么今天非要叫他来。总不可能只是打个照面,看看他五官是否端正吧?
肯定还有别的理由,只是就算回到襄王府以后问明玄钰,他也像根木头一样,冷冷清清,不言不语。不是焚香看书,磨墨作画,就是抚琴弄弦,整些文人骚客的雅事。景竹在一旁托着下巴,一边欣赏美人,一边百思不得其解。
的确,晏归尘不会轻易暴露在他人面前。有言道晏归尘四时皆黑,便是为了隐匿行踪。他是皇帝背后的刽子手,哪能轻易示人。
之所以跟着景竹,暴露行迹,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无非就是按明玄锦的旨意,借引起景竹的注意,从而提点明玄钰,诸事有分寸,一切尽在掌握。
冬日午后柔软的日光,透过雕金花绣云纹的窗,照在水晶玉璧,范金柱础之上。明玄锦埋头批阅着奏折,晏归尘依旧抱臂默立其后,只有一双漆黑的眼珠,在跟着奏折上的朱批转动。
“晏归尘,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