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元帝的喝骂让赵琤羞愧地低下头,那一瞬就红了眼。他刚刚并没有相信自己的父亲,这个局面,也很不好收场。
昭妃摇摇晃晃地走到赵琤面前,不知道她想明白了什么,梁元帝见她原本的满头青丝竟多了许多银发,几乎苍老了十余年。
昭妃跪倒在赵琤面前,颤颤巍巍地伸手过去触碰赵琤的脸,赵琤浑身一激灵,猛然抬头,却被昭妃那一头白发刺伤了眼。
“母妃,你……”赵琤张了张嘴,接下来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只看着眼前的白发,有些颓然了。
昭妃仿佛全然不知,眼里只有赵琤,摸到了他的脸之后,小声地说了一句:“琤儿乖,你父皇明日就回来看你了,夜里不要熬夜看书了啊,你才五岁,你比太子小,功课比不上也情有可原,娘亲给你做你喜欢的糖糕,你瞧瞧吃好不好。”
梁元帝并赵琤郁旸等人都听到了昭妃的话,众人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赵琤眼泪‘唰’的一下就流了下来,昭妃手忙脚乱地想要给他擦,像哄小孩儿一样哄他:“不哭不哭,娘心疼娘心疼啊……”
赵琤看着昭妃慌乱又无措的样子,怔怔地看着她,像是突然不认识她了一样。
过了好一会儿,赵琤才艰难开口,“母妃……”
“琤儿!”昭妃脸色古怪得看着他,“你怎么也开始叫娘母妃啦,你不是说叫娘会显得更亲些吗?”
昭妃疑惑的样子不似作假,赵琤却看着这样的她,突然失去了方向,整个人犹如被卸了力一样,跪倒在昭妃面前。
他以为她满脑子只有夺嫡,只有荣华富贵,可是现在她的样子像是回到了十多年前,以为他还是个小孩儿。
也是因为看着昭妃的这幅样子,赵琤才想起来,他小的时候也是很黏人的,她也很疼爱自己,甚至会舍弃陪伴父皇的机会来陪伴他……
赵琤此刻内心天人交战,一面是他的执念,另一面是他和昭妃的母子情。
都是他无法割舍的,以至于赵琤直接呕血。
梁元帝见赵琤呕血,心中情绪极为复杂,他又看了梁院正一眼,梁院正立刻撑着他的一把老骨头过来给赵琤诊脉。
昭妃却一把挥开梁院正,把赵琤抱在怀里,大喊大叫说不要伤害我的孩子,就是不让人接近赵琤。
梁院正幸好被郁旸扶了一把,不然这老骨头怕是能当场散架了。
梁元帝沉着脸色看着昭妃发疯,他看向郁旸,说出了自己的决定:“带着你的人,去抄了段家,将相关人等都抓起来。对外名目就说段清安挟持二皇子意欲谋反,昭妃护子心切,被逼无奈,失了神志。太子为救兄弟,诛杀首恶,至于其他人的抄家,交给太子安排。”
郁旸立刻领旨带着人走了,他巴不得快点走!这场造反可真是让他大开眼界,也不想知道太多秘密了!
借用他小侄儿的一句话,知道得越多,越容易挨打,快跑啊!
他一走外头,季青临就带着人进来接替了他保护梁元帝的安全。
宫中的情况,以赵琤昏迷,昭妃发疯结尾,宫外的动作就比宫中更快了。
五城兵马司的人本就是当年和段家昭妃联手谋害应王府的人,如今被赵琤放在造反的位置上,段清安一死的消息传出来,他们也就落在了郁璟和陆黎的手中。
太子从赵琤手中逃出来,便是被郁璟接应了。再到郁旸拿着圣旨和金牌出来,太子便随郁旸去抄段家,郁璟陆黎和牧屿等人负责清算此次参与造反的人。
起初郁璟还克制着些,陆黎就不管那么多了,五城兵马司里参与造反的城东城西两司,直接被陆黎一顿暴打。一边打还要一边骂,简直就是在借机泄愤。
可当下本就是个出气的机会,不抓紧时间,万一直接砍头了怎么办!
郁璟也被陆黎传染,抓人之后先暴揍一顿,出口恶气先。
什么?你说报私仇?
分明就是罪臣心有不甘,不肯伏诛,世子和小王爷那都是替天行道的!
清算了几日,京城里人人自危,平日里与段家交好的人都闭门不出,唯恐被大理寺或者飞翎卫的人找上门。
君不见,那大理寺的小王爷比飞翎卫的季大人还要狠啊!跟着段家谋反的人,哪个没被打得个半死,听说当中还有个直接死了的!
偏偏陛下也不追究,还说他办事干净利落,颇有其父之风,大加奖赏,东西就跟流水一样送往当日抄家的几人家中。
第三日时,郁棠收到了梁元帝的旨意,让她带着从前给她医治的两位神医入宫与太医们切磋医术。但来人也是梁元帝的心腹,给郁棠透了个消息,说是那位疯了。
说那位,就是说昭妃。现下都避讳,封号也不敢提,梁元帝也不曾下旨废除她的妃位。
毕竟对外宣称的内容里,昭妃很清白。
然郁棠着实是没有想到这件事到最后,昭妃竟然疯了。
圣旨来的时候正好福真也在,当下就想拦着郁棠不让她接旨。还是奶嬷嬷在旁边劝她,抗旨到底也会惹来是非,她才作罢,却还是愤愤不平。
“她做了多少恶事,疯了就算了?这可不是什么小事!”福真气闷得很,可想到这件事前因后果都是因为昭妃而起,她就有点过不去。
就算是二皇兄,那也是受到了昭妃的连累!
郁棠慢条斯理地把圣旨卷起来,她也没想到,这件事最后居然会是这样的走向。
“你也别生气了,好在这件事过去,大家都还好好的。”郁棠也觉得庆幸,哪怕是昭妃也没死,但她已经疯了,可能这也是她惩罚的一种。
如果说昭妃对付应王府的报应,大概就是二哥受了不少苦吧。
福真更气:“你难道要原谅她吗!?”
郁棠摇头,看着手中的圣旨,有些感叹地说道:“原谅是不可能原谅的,若是她当初得手,或许应王府的确不会像今日这样安稳,甚至荣耀可延伸至下一代。但你也要知足,陛下是个对身边的人心软的人,否则的话,将来或许会因为一些什么事,牵累到我们,也未尝不会。”
福真听了郁棠的感叹,顿时也没了声音。她觉得阿棠说得不对,但是她不知道要怎么纠正阿棠的说法。
郁棠看着福真一脸‘我不太明白你再说什么鬼话’的表情,忍不住笑了笑,“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这么大的事儿,陛下想要粉饰太平,也不见得就真的能太平。”
当皇帝,有时候是真的身不由己的。
梁元帝想放过昭妃,可不见得前朝的言官也能放过昭妃。
毕竟段清安造反是段清安的事,他的手再长也没法伸进宫里。养居殿的事,陛下瞒是瞒不住的,后宫妃嫔那么多,想要搞掉昭妃上位的也不少,这些消息传到前朝相关的家族里,怎么会不往死里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