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雪琴拼命摇头:“妈没说不要他,没说,妈这两天生气,不是生他的气,是气你和你爸瞒着我,你怎么就不能站在妈的角度想想呢,妈不疼你吗,比你爸疼你少吗,虽然我平时对你凶一点,那也是为你好啊,妈是想你考个好大学,不想你以后后悔啊。”
王雪琴搂着她,给她往自己那房间里领:“明天好好考试,考完,把程老、程渊带回来吃个饭,妈到时候给你们做一桌子好吃的,好不好?”
顾黎呆怔了一下,顿住脚:“妈……”
王雪琴妥协了:“妈一直都挺喜欢他的,你又不是不知道……”
顾黎嘴唇在颤:“那你、那你不嫌弃他了吗?”
“傻孩子,”王雪琴摸摸她的头:“妈什么时候说嫌弃他了?你刚刚不也说了吗,他耳朵是天生的,还有父母出事,这不是他的错,我为什么要嫌弃他呢?”
王雪琴往后看了一眼,稍稍压低了声音:“你爸就是在气头上,都说闺女是爸爸的小情人,你现在有了喜欢的人,他那是心里难受才会说那些话,你别跟他计较。”
躲在顾黎房间门边,竖着耳朵偷听的顾茂:“……”
到头来,什么脏水都给揽到自己身上了。
唉!
一家之主啊!
这么好当的吗?
过了几分钟,顾茂咳咳两声,站在自己的房间门口:“我去店里了啊。”
坐在床尾的母女俩,没一个人理他。
啧啧啧。
之前是他和顾黎一条战线,现在角色调换,顾茂突然就理解了王雪琴这两天那委屈的小情绪。
他默默地出了家门,但是却没去店里。
程渊正在阳台上晾着刚洗完的衣服。
“程渊。”
听见声音,程渊透过全玻璃窗把头探出去,见是顾茂,他愣了一下:“叔叔?”
顾茂朝他招手,示意他下来。
程渊赶紧把手里的衣服放进了盆里,转身出了阳台。
顾茂背着双手,站在楼下的绿化地旁,程渊小跑着过来,站定,他问:“叔叔,你找我?”
顾茂本来没打算来找他的,可是刚刚在家里他说了那堆话,他觉得有点过意不去,就没头没尾地说了句:“对不起啊。”
程渊先是面露茫然,几秒后,他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面露慌色:“叔叔,我、我是不是哪里不够好,你说,我可以改的。”话落,他眼皮跳了一下。
是、是因为他的耳朵,还是……
他眼眶突然就红了,如鲠在喉:“叔叔,我、我是真喜欢顾黎,我、”他抬手把指腹放在自己的左耳的助听器上,他语速很急,里面全是慌乱:“我这个耳朵可以听见的,我、我和顾黎平时的交流是没有问题的。”
“程渊啊——”
“叔叔、我知道我配不上顾黎,”这些年,程渊几乎从没有在别人外面流过眼泪,他眼泪砸下来的同时,抬手伸出三指在指天发誓:“但我可以跟你保证,我一定一定会对顾黎好的,我会一辈子对她好的!”因为情绪起伏,他勃颈处的青筋隐隐凸起。
“程渊——”顾茂都插不上嘴。
程渊语带哀求:“叔叔,你可不可以、可不可以不要嫌弃我?我、我父亲、他虽然、虽然杀了人,但他不是一个坏人,他以前是一个教书育人的语文老师,他、他只是太爱我的母亲,所以、所以才会杀人。”他完全晃了神,以至于一个劲地结巴。
从十五岁开始,从世人知道他父亲犯下的滔天罪行后,他从没有为自己的父亲辩解过一句。
错了就是错了,所有的理由都是借口。
可是他现在为了喜欢的女孩子,第一次为他的父亲辩解,他想让他喜欢的女孩子的家人知道:他父亲真的不是一个十恶不赦的坏人。
他声音低下来:“我父亲死后的第二个月,我从他床头柜的抽屉里发现了三个已经空瓶的抗抑郁的药。”
当时的他还小,不知道那是什么药,就去网上查,当知道那是抗抑郁的药时,他抱着那三个空瓶子哭了一夜。
父亲抑郁的事,他没有跟第二个人说过。
为什么没有说?
说了又能怎样呢,所有不该发生的已经发生了,那四个无辜的人不过是因为同样有一个花臂。
那是杀他妈妈的罪犯最明显的身体特征。
他鼻子红红的,因为自卑,他没有抬头,:“我知道,没有人能接受我这种家庭的小孩……”所以这些年,对他示好的那些女孩子,他从来都不敢动心,更不敢接受。
而顾黎的出现,就像一个小太阳,全身万丈光芒,把他身上所有的阴暗角落都照亮。
他样子生得好,哭起来的样子着实让人心生怜爱,就连顾茂都心疼了,也难怪他闺女一头栽进去。
顾茂抬手拍拍他的肩:“能不能听我说一句?”
程渊抬头,看向他。
顾茂平时对他不像王雪琴那般笑眯眯的,经常是本着一张正经脸,可现在,他一脸慈爱,以至于程渊有种错觉,像是看见了很多年前的父亲。
顾茂没有说别的,直接问他:“明天有课吗?”
程渊愣了一下,忙摇头说没有。
顾茂笑了笑:“明早七点半,在大门口等着,我们一起送顾黎去考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