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德泉大怒。
连女俘虏都被人抢回去了,这是将他们的脸面踩在脚下践踏啊!
“传令下去,明日攻城!”
副将面色犹疑:“可是将军,咱们粮草没了……方才又有不祥之兆,万一明日……”
危德泉瞪了他一眼:“没粮,去抢齐人的不就行了?”
他就不信,这什么天象跟他方才去追齐军有什么狗屁关联!
真要如此,那姓薛的难不成还有大国师的本事?
大国师也未尽然能料得那么准!
危德泉凶名在外,初立大都督不久就在军中有赫赫威名,副将虽然心中不安,却也只能低头应下。
……
第二日一早,天朗气清的天气。
危德泉长呼出一口气,目光凶狠阴鸷,恶狠狠地号令全军全力攻打城池。
到了离城门一里地的地方,燕军照例开始点燃箭头上的松脂,齐刷刷地向城墙上方射,试图吓退守城门的兵士。
谁知箭镞飞到半空,方才还万里无云的天际忽地下起瓢泼大雨,火苗被无情地浇灭,许多箭的方向也偏离了既定的轨迹。
雷声轰鸣,天幕迅速地阴沉下来,乌压压的雷云恍若要降在置身于野外的燕军头上。城墙上有年久失修的墙皮和灰青色的石砖瓦片被大风掀起,呜呜呼啸地在空中乱飞乱砸,燕军的半毛皮甲胄很快就被暴雨淋湿。
西北寒风咧咧,不多时,大批燕军几乎冷得开不了口,更别提拿稳箭去攻敌了。
城墙上守城的齐军抓住机会,用投石车大片大片地吓退敌军。与此同时,狭窄的护城河道很快被暴雨侵袭得水溢而出,向燕军的方向奔腾而去。
昨日夜里已有“不详”星象告警,今日又如此出师不利,天象恶劣至此,不少齐军开始抱头乱窜,试图逃命,嘴里还喊着:“……此战大凶!此战大凶!”
士气溃败至此,危德泉又气又急,抓住一个仓皇逃窜的兵士的领子大吼:“跑什么跑,我们有万数精兵,怕什么齐军!”
“大都督!这哪里是怕齐军,这里怕天老爷啊!”
说话的空隙,一支箭矢悄无声息地划空而来,正中跳窜起来的危德泉的背后。
虽然穿着甲胄,危德泉还是睁大了眼睛,猛地吐出一大口鲜血。
主将负伤,北燕大军愈发士气涣散,副将看着几乎是被齐人一边倒的屠戮的战况,咬了咬牙下令:“撤退!”拖着受伤仍顽固不肯罢休的危德泉逃跑。
城墙上,薛靖谦收回弓箭,疲倦青黑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松快。
“将军真乃神算也!”邵季绥衷心地赞叹。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早上还是大晴天,将军却说今日一定会有暴雨雷鸣,居然都一一应现了……最好笑的事,一场雨,竟然把北燕吓成这个样子……
薛靖谦笑了笑。
他也没想到,那些疑似是梦境的画面,竟然会在现实中一一应验。
他也是头一次,能回想起时间那般清晰的场面。
梦里,危德泉也挨了坠星星象一记,但却被劝了下来,没有在狂风大作暴雨雷鸣的第二日发起进攻。所以,他便以身犯险,三次带着精兵去烧燕军的粮草,就是为了激怒危德泉,让这个激进派失去理智。
没想到,效果竟然出奇的好。
想到这里,薛靖谦不由眯起眼睛。
这些他印象中没有的战役,在梦境里会提前预见,那与阿元的那些模糊又密切的画面呢?是将要发生的,还是,过去发生过的?
他从前没有细想过,因为他从来没有过什么残缺的记忆。因而,只以为是襄王梦女之类的,缱绻如黄粱一梦。
但这梦里,却又出现了真实的事情……
难不成,是与阿元的前世因果吗?
他心中顿时沉重起来。
前些日子因着爹的去世,他的理智一直被感情压着,似乎,是做了什么错事了……
所以,她才会不惜欺骗皇家,也要逃离他吗?
薛靖谦将甲胄解下,递给邵季绥:“北燕短时间之内不会来攻了,这边的事你照应着,若还有小规模的战役,也是你们邵家将功赎罪的机会。”北燕近万大军攻城,结果只有数百人全须全尾地回去,犯下这样的大错,北燕的君主一时半会只怕是不会用危德泉了。北燕既要忙着内斗,应就没时间来打仗了。
说罢,便骑着一匹枣红大马离去了。
邵季绥目瞪口呆。
怎么连庆功宴都不参加就走?
还有,现在领兵在外的将领可以不跟大军一起班师,就这么嚣张地一个人走了?虽然邵家和薛家两家亲近,也不能这么玩吧?
话虽如此,邵季绥还是默默收拾好了东西,笑哈哈地和其他来询问情况的将领瞎编:“没事,将军刚才累着了,去城里歇一歇……”
……
趴在床上被拔箭的危德泉痛苦地嘶吼着。
不仅是因为这内伤,还因为即将要面临的残酷命运。
他怎么也想不通,带了近万的好儿郎出去,怎么会回来的只有一千人?还有一半都是缺胳膊少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