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清这句话,本来下意识想要推开雪霁的危岚,眉间扬起,突然改推为抓,虚虚捏住他的衣襟,靠得更近了些。
他保持着这种亲密的姿势上前了半步,将比他还高的雪霁挡在自己身后,冷淡的视线落到从黑暗里走出的那个人身上,话语比眼神更加冰冷:“没抱够……你叫我放开,我就放开么?”
走到灯光下的陆鸣巳呼吸一窒,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深吸一口气,压抑着心底的烦躁,咬牙切齿地说:“我在和他说话,没说你。”
危岚淡漠地注视了他一会儿,手臂一拉,将雪霁不知道该往哪放的手直接放在了自己腰上:“那你可能眼神不太好,不是他抱着我,而是我抱着他,你跟他说是没用的。”
陆鸣巳:“……”
他被噎得有点说不出话来,像是生平第一次认识危岚一样,才知道他有这么牙尖嘴利的一面。
他半闭上眼,深深吸气,哑声道:“岚岚,别闹了。”
“闹?”危岚忍不住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冷笑,“是我在闹么?”
那些他以为已经放下了的情绪竟然再一次浮现在心头——陆鸣巳总是可以,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轻易引燃他心底的情绪。
最初的时候,这些情绪都是炙热灼人的,让他心甘情愿地磨平了身上的棱角,而后来,这些情绪都是带着锋锐边缘的,每一次泛起,都刮得危岚浑身疼痛。
这就是陆鸣巳,即使回到了百年之前,一切伤害都还未曾发生的时候,他依旧是这个样子。
危岚心里思绪繁杂,既有对陆鸣巳态度的恼怒,也有被他找到的惊惶。
——他没想到,陆鸣巳会这么快就找了过来,而他还什么都没来得及做……
危岚死死盯着陆鸣巳,一动不动,抓着雪霁衣襟的手却已经不知不觉间攥出了手汗。
他必须找到摆脱他的方法……
危岚浑身上下所有的肌肉都紧绷如岩石,他面无表情,情绪不泄分毫,眼珠微微转动,飞速地看了陆鸣巳身后的溪水一眼。
陆鸣巳脱口而出后,就已经后悔了。
对他来说,危岚被另一个人抱在怀里的画面,有着近乎恐怖的冲击力,就算前一世曾经渡过一次的心魔劫,都未曾造成过这样的伤害。
他不敢相信,事事以他为先的危岚,居然会主动拥抱另一个人。
……他怎么能这样做?
情绪压过了理智,让斥责的话语脱口而出。
他习惯了他的温顺,即使想要改变,却也一时难以奏效。
陆鸣巳脸上的肌肉微微抽搐,不发一言,目光凶狠地盯着雪霁搭在危岚腰上的手臂,像是想靠目光的威力,吓得那人主动放手。
无声的对峙中,雪霁被窒息的氛围弄得有点害怕,下意识握住了危岚的手,小声道:“哥哥,他,坏人?”
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登时更沉重了。
危岚用鼻音“嗯”了一声,在他掌心挠了一下,唇角略微下垂,努力放柔嗓音安抚道:“别怕,我来解决。”
把他们的小动作尽收眼底的陆鸣巳倒吸了一口气,觉得自己要不是被危岚之前试图自杀的事情吓到过,怕是已经冲上去了。
——经历了上一世的那件事,他已经深刻意识到眼前这个人,能做出什么事。
百年后的危岚能做出的事,百年前的他自然也可以。
陆鸣巳黑曜石一样漆黑的眸子里平静彻底破碎,漩涡掀起狂浪,偏偏他还不能发泄出来,只能硬压下去,尽自己全力,装出一副不在意的样子:“危岚,不要任性,和我回去。我和他们说过了,结契大典会延期举行,五天前的那件事……我可以当它没有发生过。”
陆鸣巳说完,嘴唇又继续动了动,像是有什么未尽之言。
他想说,你不要害怕我会因为这件事惩罚你,我不舍得,可看到站在危岚身后,充满敌意地看着他的雪霁,又下意识微微挺直了脊背。
……最终却还是没有说出口。
另一边,危岚听到这熟悉的“不要任性”四个字,轰的一下,血液直接倒流到脑海里。
——为什么……就算一切重来,时光倒流,让他面对着他曾经爱过的那个男人,陆鸣巳还是这样?
这样任性而又霸道,自顾自地认为他下定的决心,不过是赌气而已。
危岚曾经以为,百年前那个让他怦然心动的陆鸣巳,和百年之后的,那个让他不惜以死逃离的人,是不一样的……
可陆鸣巳最终不过向他证明,他们始终是同一个人。
……是他曾经瞎了眼,看不清这个人。
沸腾的情绪好像突破了某个阈值,危岚在生气过后,居然诡异地平静下来。
他眼珠微转,扫了一眼小溪,然后唇角微勾,对着陆鸣巳扯出一个讽刺的笑:“明辉仙君,我看你不止眼神不好,就连脑子也不太好。你难道不能理解跳花轿这件事……代表的是什么态度么?”
陆鸣巳如遭雷劈,脸色瞬间煞白,看着横眉冷对的危岚,心脏跳得乱了频率。
他不懂么?
他不想懂。
他以为,只要自己装作不懂这一切,就可以带过这些事,抚平造成的裂痕,让一切继续按照上一世的轨迹继续发展下去。
他只是害怕……会有变化。
陆鸣巳没有意识到,他的身体在颤抖。
看到他脸色的变化,危岚唇角的弧度变大,吐字清晰,一字一句,不给他装不懂的机会:“如果你不能理解,那我就直说了——陆鸣巳,我们结束了,不会有什么结契大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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