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她很晚才睡着,楼下隐隐约约传来争吵和摔东西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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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松家像一棵被劈倒的树,倒在东京的钢铁森林里,并没有传出多大的声响。
户松家没落了。
整整一周,户松友花都没有出过自己的房间,她听见窗外不断有车开来又开去,楼下不是争吵就是辱骂,时不时还有搬东西的声音。她不停地刷新手机,期待能看见一个让户松家起死回生的消息。
一周后,户松友花的房间门被敲响了,她走出房间,父母站在她面前。母亲的脸上没有表情,眼睛因哭泣显得红肿,父亲笑得很勉强。
“友花,以后你就要跟妈妈过了。”
户松友花懵懵的,她不明白自己只是一周没有出房间,为什么世界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离开家前,父亲最后跟户松友花抱了一下。
户松的父母在一起时,并没有多深的感情,两人门当户对,事业有成,又看彼此顺眼,自然地就结合在了一起。
如今连女儿都有了,当然也不是什么表面夫妻了,离婚是两人共同的决定。投资是父亲私下做的,他不能让整个家庭都背负巨大的债务,更别提还要考虑女儿的未来,离婚是最好的选择了。
快三年了,在母亲的辛勤工作下,户松家终于从谷底重新爬了起来,扫掉往日的阴霾。
至于父亲那边,她们不能经常联系,要是让催债的发现会很麻烦。户松友花知道母亲会定期跟父亲打电话,所以也不算太担心。
户松友花坐在餐桌上,等着母亲端来饭菜,曾经少女想承担这些家务,但是母亲不同意。
吃完饭后,母女继续坐在餐桌上,户松友花心不在焉地报告自己的近况。
听完女儿的汇报,女人满意地点了点头,准备回自己的房间加班,审查手下呈上的各种报表。
“妈妈等一下,不是说要听我的吹奏吗?”少女叫住她,拿出自己的萨克斯。
女人又回到餐桌旁坐下来,虽然她努力认真倾听,但是手机响起时,还是会忍不住拿出来看上一眼。她从小就擅长理科,对音律不太敏感,听不出旋律中的感情逐渐消失,变得一板一眼,悦耳却毫无个性。
“很好听啊,友花真厉害呢!”等一曲吹完,女人夸赞起来。
“谢谢妈妈~”户松友花笑的时候,想起的是无人的放学后,空无一人的部室里,听自己吹奏的少年。
从第一个音响起时,他脸上惊讶的表情,再到后来沉浸在乐曲里的专注,最后结束时意犹未尽的复杂神情,少女都记得清清楚楚。如果她会画画就好了,就可以把脑海中纤毫毕现的细节全画下来了。
母亲起身离开时,户松友花想要叫住她,女人注意到她张开的嘴巴。
“友花还有事要说吗?妈妈今天还有工作要处理,要是不重要的话可以改天吗?”
“没什么......只是想说家里的牛奶喝完了。”
看着母亲关上房间的门,户松友花也回到自己的卧室。对她们来说,客厅只是过程,各自的卧室才是终点,少女也习惯了这样的日子。
有时候户松友花会怀疑,自己对母亲来说,会不会也是一张报表。数据有条不紊地上升,在母亲眼里就是一切正常的最好表现。
她坐在书桌旁,翻了翻烂熟于心的教材,又把私塾的练习册检查了一遍,离开座位,扑到床上,把脸埋进被子里。
户松友花觉得自己家是不是有什么诅咒,所有人都得不到自己在乎的东西,像是作茧自缚的蜘蛛,在自己不爱的线团里打转。
父亲重视家庭,最后妻离子散,只能为了债务奔波。母亲醉心事业,却被迫花大量的精力操心家庭,看不到职位上升的空间。
而户松友花怀念的一家人,不知何时才能重聚,想要跟心上人在一起,也是恋情多舛,遥遥无期。
但是当户松友花下次站在松枝淳面前时,少女什么都不会表现出来,只会捋捋头发,用自己最温柔的语调,最真心的笑容,轻轻说上一句。
“淳君,很高兴今天能见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