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陈俊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只是后退两步,免得鲜血和脑浆溅到自己身上。这时候那后金将领也终于惊慌起来,从喉咙里发出嗬嗬之声,不知道是在祈求饶命还是想发出威胁,但无论是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
肖朗并没有立刻『射』击,而是低下头,看着那张因为恐惧而扭曲起来的标准通古斯人扁平面庞,冷冷笑道:
“不管你是叫德格类还是叫岳托,我都挺佩服你。真的,能把咱们琼海军『逼』到这份上,你还是头一个。虽然那主要是因为我自己的麻痹大意,但你确实几乎取得了这一战的胜利。”
“……几乎!”
在又一次说出这个词的同时,肖朗扣动了扳机。
又向前追击了一段路程,估『摸』着对手已经不可能再重新集结起来了,肖朗这才下令收兵回营。
此时原本躲藏在旅顺北城里的东江军已经全都跑了出来,其中尚可义带了一帮子精壮军卒仍在不依不饶追击那些逃跑的后金兵——他派人来联系过肖朗,说是想顺势把后金军的营寨也拿下来。里面有很多补给呢!希望琼镇友军能再接再厉帮忙帮到底,不过肖朗没理会他。
而其余人等在则忙着打扫战场。收集后金溃兵丢下的武器,从尸体和受伤者身上剥下盔甲衣裳……以及割取他们的脑袋。其中不少人还没死,一时间战场上的惨叫声铺天盖地,甚至比刚才激战的时候还要响亮。如果是以前,琼海军肯定要阻止这种行为。但这一次肖朗下令不必理会。
回到旅顺北城附近时,黄龙亲自带人迎了过来,隔得大老远,便以一种极为夸张的姿态表达着他对琼镇友军的感谢与敬佩之情。同时表示庆功宴已在城里摆好,请肖军门无论如何给个面子,参加宴会。
其实肖朗此刻的心情并不好,这一战虽然取胜,但胜得实在太过艰险。部队的损失和以前几次相比也委实是大了些。甚至连他自己都被『逼』迫到要考虑牺牲的可能『性』——他刚才击毙那个后金军首领,其中也多少有些恼羞成怒的意思。
完全可以想象,当有关这场战斗的翔实报告被传送至南方后——这是必须的,从下头三个连长到他本人都必须写报告,琼海军的作战『操』典就是依赖这些实战报告来调整——他将会受到什么样的讽刺和攻击。
就连肖朗自己都能感觉到这回赢得实在有些勉强,自己从战前决策到具体实战中都有太多可以被攻讦和吐嘈的地方了,后方那帮闲着没事干的家伙肯定会对此大加嘲笑。即便这是他第一次领导实战,即便这也是琼海军第一次与后金军事力量的交手。即便他本人在战斗中表现勇猛并且大获全胜——都没用,后方那帮人肯定会揪住他的每一点微小错误不放。
为啥他能这么肯定?——因为他自己当初也是这么在后方大肆嘲笑庞雨等人的。
不过对于黄龙,他还是得应付一下。毕竟接下来迁徙人口的事务他还需要这位东江镇总兵的协助。打仗已经打完了,把后续事情办漂亮些,也可以让后方那帮人少些怪话。
抱着这样的想法,肖朗便耐下『性』子听着那黄龙喋喋不休的吹捧之词,还时不时的顺着对方话头敷衍几句——反正大力气都出了,再陪上几句好话也没什么了不起。他可不是解席那二百五。千里迢迢跑去帮人平叛,却又对人家说什么“琼镇兵马不受大明管辖”——实话也不是这么说的,结果出了力气却没落着好,听说还引来了无数弹劾,搞得北京城里那个钱老头很是狼狈。
作为机械组的首脑人物之一,肖朗脾气虽臭,对外交涉能力还是有的。即使他的态度在对方看来依旧过于傲气,不过既然手下拥有那么一支强兵,又刚刚打出那么猛的战绩,他也确实有骄傲的本钱。
正在与黄龙交谈时,肖朗的眼角余光忽然注意到对面有几个人不太对劲——黄龙本人手中并未持有武器,但他旁边有几个全副武装的倒也并不稀奇。只是现在,有几个家伙鬼鬼祟祟凑近过来,手中还端着上了弦的弩机,那就不正常了!
“你们……!”
还没等肖朗提出警示,那几个人便已经端平了弩机,迎面朝他扣动悬刀!双方此刻相距不过十余步,肖朗只来得及举起手臂护住面门。
手臂上一阵剧痛,一支当面飞来的弩箭『射』在了他胳膊上。紧接着胸口又遭遇重击,却是被另一支弩箭『射』中,不过并没有能刺入体内——肖朗身上穿着一件自制的防弹背心,马甲『插』袋里的薄钢片挡住了这致命一击。但紧随而来的第三支弩箭却是『射』中了他没有遮护的下腹部,这也是极其要命的部位!
再没有第四箭了,一方面是他的警卫员已经挡在了自己身前。另一方面,在肖朗迅速暗淡下去的视野中,也看见那几个刺客已经被他身边卫士开枪击倒。横飞的子弹甚至误伤了不少旁边人,但那些明军只是惊恐叫喊着四下跑开,完全没有还击之意。
而在最后昏『迷』过去之前,肖朗只听到黄龙在惊慌失措的喊叫着:
“跟我无关啊!我真的不知道……”
之后便是一片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