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晋陵公主的车马自宫城东南的朱雀门而入,穿过朱墙边的深长夹道,越过阳春亭,入庆怀门,行过宫廊甬道,燕潮见的余光中方才现出一角明安殿的碧绿瓦檐。
她下车,朝随行百人禁军略微颔首,再冲二皇子一礼,轻提红绫金线织绣华裙,率先去拜见燕承屺,她的阿耶。
僵持半月,圣人让了一步,她这个做儿的自然得去服一回软,将圣人的脸面捡起来。
“阿耶。”燕潮见进殿,微垂螓首,向前缓行几步,朝案后那人蹲身行礼。
御书斋内只闻绢书翻页之音,半晌,一只佩青玉扳指的手提起搁在砚台边的紫毫笔蘸墨,却不下笔。
燕潮见缓缓抬头,燕承屺正于案后注视她。
圣人尚才不惑,眼如鹰,眉骨突出,削瘦的下颌略有胡青,不言不语便自有威压自身周而出。
燕承屺见她,肃色的神情陡然一缓,“半月未见阿耶,嫮儿这是还生阿耶的气呢?”
燕潮见嘴角一弯,利落起身,莲步轻移,越过桌案,执起砚中墨锭为燕承屺磨墨,“嫮儿心里念着阿耶,这不一回宫便来瞧阿耶了?嫮儿看啊,好似是阿耶还在生嫮儿的气。”
她眨眨眼,眸中有光辉流溢,带着几分灵动。
燕承屺不由大笑,拿手点点她,“怪道宫人一批一批败退回来,连容家儿郎都吃了挂落,我儿果真半分不留情,如今连你阿耶都逃不过。”
燕潮见细眉一颦,佯装生气:“好啊原来是那些宫人回来告了我的状,瞧我之后如何收拾他们。”
又惹得燕承屺一阵哄笑。
侍奉圣人的宫人都知晓圣人向来不苟言笑,连对着太子都鲜少表露悦态。也就只有晋陵公主三言两语便能把圣人逗得拊掌大笑。
见时候差不多了,燕潮见拉拉燕承屺的袖角,“阿耶方才说的容家郎君,可是容公的幺子?”
容洵的阿翁乃是当朝阁老,父亲拜礼部尚书,这二位燕潮见都认得。从前听闻宫人说容家当属容三郎最不着调,燕潮见只知其声,不明其人。
如今见着了人,倒真如宫人所言。
燕承屺看她:“正是容卿的三子。嫮儿在别院可见过了?意下如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