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动心归动心,要说对且居的提议有什么信心,那就完全谈不上了。
——经过二十多年来的恩怨情仇,汉匈双方,早就对彼此有了相当程度的了解了。
对于匈奴而言,汉室军卒一旦退下城墙,匈奴人就知道:汉人的援军来了,汉人要出城,和支援部队一起夹击城外的匈奴攻城部队了。
对汉室也一样——一到战事焦灼,匈奴人对某一座城池久攻不下的时候,匈奴人各种下三滥的招数,也就到了该使出来的时候了。
对于匈奴人挖墙脚、挖地道的举动,汉人往往也会早早防备:在城墙内每隔数十步挖一个洞,放一口陶缸,派人十二时辰不间断监听。
这样一来,一旦有‘老鼠挖洞’,城内的汉军将士就能及时发觉,片刻之内,城墙之上火把骤然,接踵而至的,就是从墙头上砸下的局势滚木、热油金汤。
虽然对且居‘反正是奴隶,死了就死了,也不心疼’的说法持认可态度,但对于行动成功的可能性,呼奢还是持有相当高程度的悲观态度。
不过······
“既然白羊王觉得可行,那就试试吧。”
“今晚月圆之时,本王率本部勇士在外接应,一旦事成,则马邑必破!”
面色如常的做出‘愿意配合行动’的承诺,呼奢暗自摇了摇头,开始考虑起其他切实可行的方法来。
——半夜偷城几乎等同于送人头是没错,但送的都是白羊部的人头,这和身为折兰王的呼奢,又有什么关系呢?
反正试试又没有成本,失败的代价也是由且居承担,呼奢自然愿意做下这个廉价的承诺,以换取一个微乎其微的可能性。
“如果趁夜绕到马邑南城门,再发动突袭······”
暗自盘算着,呼奢又看向眼前同样满脸凝重的且居,不着痕迹的退出了王帐。
——距离天黑还有一些时辰,呼奢需要招呼最新人的奴隶,带人去马邑南墙一试。
··················
马邑战役在不知不觉中,按着汉室站前的规划稳步进行,驻扎于五路山以北,盐泽一带的单于庭主力,也还没有发现自己的先锋部队,已经陷入了汉室量身制作的重围之中。
而在明明远离战场,与马邑战役毫不相关的河套,却随着天气逐渐微寒,而吹起了一股诡异的风。
“月氏人究竟打算做什么?”
听着眼前勇士送回来的情报,奉命前来幕南的左贤王挛鞮稽粥满脸疑惑。
自从匈奴人拼死一战,彻底掀翻东胡部对草原的绝对统治,草原‘三足鼎立’的局势就被打破,剩下的匈奴、月氏两家,也呈现出了一边倒的局势:匈奴晃晃如日中天,月氏溃如丧家之犬。
在挛鞮稽粥亲自主导下的步步蚕食、挤压月氏人活动空间的战略之下,月氏人已然是现出败亡之事,草原正式被匈奴部统一,也正式进入了倒计时。
在前年,汉室的女单于死去时,河套地区甚至出现了传闻:月氏人内部的几个翁候出了内讧,其中一支已经放出了‘放弃河西,西迁伊犁河’的口风。
如果一切按部就班,那最早今年,最晚明年,稽粥就有信心荡平挡在匈奴面前的最后一个敌人,让匈奴成为有史以来,第一个完全统一草原的游牧政权!
但让稽粥感到万般无奈的是:自从汉人的女单于死后,匈奴的运气,就好像受到了那个女人临死前的诅咒一般,糟糕到了极点。
先是去年草原遭灾,导致今年开春之后,幕北陷入了大混战当中,而后带来的连锁反应,便是韩王部背叛单于庭,举族南迁,回归汉室。
作为匈奴历史上最具威望的单于,冒顿显然也无法接受这样的事情发生,自然而然,也就发生了单于鸣镝,万族景从南下的事情。
但这样一来,匈奴对月氏人的步步蚕食,就出现了一个极为短暂,却又极为关键的空窗期。
更倒霉的是:一直以来以内讧著称的月氏人,在这次空窗期却展现出了前所未有的迅捷反应,几乎是在稽粥率兵东进的第一时间,就从河西一带跑了出来,开始侵扰匈奴掌控下的河套地区。
偏偏出于‘彼此监督’的考虑,原本驻守河套的右贤王也和稽粥前去和单于庭汇合,就是的月氏人对河套地区的行动,居然还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
虽然月氏人的败亡依旧不可避免,但撑着这一次机会,月氏人时隔三年再度出现在河套地区,无疑是松了好大一口气。
等明年开春,稽粥要想再把月氏人赶回河西,就需要重新贯彻蚕食、挤压的战略,将过去几年做过的事完完整整重做一遍。
要说心里没有牢骚,显然不太现实,但要说稽粥心里最为关切的,还是远在千里之外的马邑战场。
“但愿单于能从马邑,能抢回足够的物资回幕北······”
暗自祈祷着,稽粥便面色一沉,唤来了自己的副将。
“月氏人的小股部队不用管,只要不攻击河套部族,就任由他去。”
“如果出现大股部队,便让左大当户率一个万骑去驱逐,不必激战。”
简单做下交代,目送副将领命而去,稽粥不由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幕北诸部之间的争斗,也不知道结束了没有······”
“馆陶阏氏在龙城,只怕也不是很老实吧······”
“如果马邑战况不利,只怕明年开春,幕北又是一场腥风血雨······”
暗自思虑着,稽粥长叹一口气,不由遥望向北方。
“父单于,可一定要获胜啊······”
“一定能胜!”
又给自己打打气,稽粥轻轻拍了拍脸颊,便走出了王帐。
——马邑战役正紧锣密鼓的进行,河套地区,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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