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顾四周,爹、娘、妹妹,三人正一人一张胡床瘫着,时不时摸摸肚子。
牛氏问:“给你留了饭菜,咋不吃啊?”
沈越觉得他们仨此刻的动作颇为奇怪,便问:“你们怎么了?才吃了饭就摸肚子,当心胀气。”
妹妹沈鱼打了个饱嗝:“吃撑了。”
沈越看看他们仨又看看桌上的菜色,都是些平常吃的东西,也能贪多吃撑?忽瞥见桌上拿碗扣着个菜:“这是什么?”
沈鱼突然兴奋道:“哥,给你留的,好东西,你快尝尝。”
沈越揭开碗,就见下面放着一只小碗,碗里盛着一条条玉髓一般通透的物什,栗色的酱油,红色的辣椒,绿油油的葱花,他不禁咽了咽口水,突然就有了几分食欲。
坐下来端起碗开吃,第一口下去,他愣了一下。随即三下五除二就把整碗都干完了。
“还有吗?”他夹起碗里仅剩的一颗葱花吃了,问道。
“没吃饱不还有那么多饭菜吗,你继续吃啊,这个凉粉是没了,隔壁李嫂家端来的。”沈鱼道。
沈越想起方才在院子门前撞见的女子,忽而明白过来,原来这个是她送来的。
他看看空碗,又看看桌上其他菜。
“不吃了,我去后山转转消消食。”说着就大踏步走了。
堂屋里瘫着的三个人看着他的背影,同时摸了摸肚子,集体打了个饱嗝。
周梨想起后山地里的黄瓜应该熟得差不多了,趁着这会子天没黑尽,她背上小背篓上山收黄瓜去了。
他们家的这块儿地离得不远,走上一刻钟左右就到了。白天劳作的人们都回家吃饭去了,四周没人,只她一个。
她钻进一排排黄瓜架子间,就开始摘起黄瓜来。摘的间隙她还在想,要是豌豆凉粉里放点黄瓜丝,又放点鱼香草,是不是更加清爽呢?
她拧下一根黄瓜,放在身上蹭了蹭,啃了一口,发出脆爽的声音。
黄瓜摘了半背篓,她钻出黄瓜藤架子,沿着土埂下山。
却在路过一片竹林时看见一个人正坐在那里。
夕阳金辉里,他手握一卷书,正看得专注。他眉峰敛着,红霞透过头顶的竹叶罅隙在他半旧长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就像有无数星光在他身上聚拢。
她停下步子踌躇起来,是继续沿着这条路走,还是绕道?这几次见面三叔对她都爱答不理,估摸着是不愿同自己多说话的。
她循望四下,好巧不巧,就只有这么一条路下山。若是想换条路走,要么踩着别家的菜地过,要么,就是跳离她不远处高高的路沿。
她正垂头犹豫,下意识啃了一口手里的黄瓜,发出一声不大的脆响。
却也引得沈越抬了头。
正此时,周梨也抬头,两人四目相对。
她这才意识到,八成是自己啃黄瓜啃得太大声了。她连忙捂住了嘴。
沈越也不知哪根筋不对,腾一下站起来。是跑还是不跑?
而下一刻,就见不远处女子放下捂嘴的手,冲他一笑,喊道:“三叔。”进而朝他走来。
他觉得自己是想像前几次那样胡乱应了声就跑的,可不知为何,见她映着红霞的笑脸,双腿却像灌了铅,挪不动半分,只那么木木然立在那处,直到她走到自己身边。
他察觉自己的耳根又开始发烫了。
周梨寒暄道:“三叔在这里看书啊?”
“嗯。”
周梨想起今天上午的事,她觉得他应该再谢一次。
“三叔,今天上午多谢你了,要不,吃根黄瓜吧?”说着,就放下背篓,从里面捡了根黄瓜递过去。
沈越看向黄瓜,眼光却不知不觉移到了她拿黄瓜的手上,深绿的黄瓜皮衬得她的手比豆花还白,指甲盖十分通透,就像一枚枚精心打磨过的薄玉髓,他想起不多时在自家院门前那一撞,心跳一下子快了。
犹豫片刻,把黄瓜接了过来:“多谢。”
周梨想起凉粉,他们全家都说好吃,不知道他回去后吃了没。她走的时候还看到幺婆婆给他留了一小碗。
“凉粉三叔吃了吗?”
沈越点头。
“好吃吗?”
沈越又点头。
见他不是很热情,心里多少有些失落,那看来并不是每个人都觉得特别好吃。
她垂下头:“那我下山了。”说着,重新背起背篓绕开他,往前走去。
沈越看着手里的黄瓜,一阵清浅甜香与他擦身而过,脑中放空了一瞬,又突然想起个事来,忙开口叫住她。
“等一下。”
周梨是真没料到沈越会叫住她,回头时十分茫然:“啊?”
沈越看向她:“你姓周?是周家村嫁过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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