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下了一晚后还是停了。

只是天一直阴着。

偶尔有一丝阳光透出云层，也带着湿漉漉的阴冷。

生活稍稍多了一些不变，恐慌在看不见的角落生长着，蔓延着。

林昱把院子稍稍收拾了一下，清理池塘的时候，他发现池塘里的黑石似乎大了一些，拿起石头，在手里翻看了一下，没看出什么来，便又扔了进去。

转过身，租看闭目站在樟树下管清彤。

她已经不吃不喝在那里站了三天了。

金色的光晃过。

仔细看去，那金色来自地底，沿着树根向上，顺着叶片的脉络流动着，而管清彤便站在了那光河中……

一只煤山雀在河面上掠过。

林昱揉了下眼睛，景象消失了。

他拨了下手链，往店里走去。

“原本，那些东西是很少的，可能存量很多，但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那就是很少，而我们发现了它，研究它，运用它，寻找它，或者，我们自己就能制造它，但是不能说我们就理解它了，”常立章向孙宇和金澄说着他的想法，“我是很害怕的，怕的不得了，所以我离开了研究所，但我也不能改变其他人的想法对吧？”

常立章与金澄暂时在虫屋住下了。

孙宇每日也大部分时间都守在这里。

林昱走到柜台后面，看到在椅子上盘成一团睡觉的招才，他笑了下，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一把钥匙。

孙宇听到声音，转头和他说：“林哥？你要出去吗？”

林昱点头说：“我回家一趟，拿点东西。”

孙宇说：“你一会儿可能就进不来了，刚收到消息，法案要发布了，到时候一切从严。”

“法案？”林昱有些疑惑。

“是的，”孙宇点头，“好像是庄先生老师去世前提的，正好出了这个事，就立刻启用了。”

“庄先生回来了？”林昱抓到了重点。

“应该是吧，”孙宇往外看了一眼，“文化街的管制可能更严了，所以你先别出去了，特殊时刻，而且科长不在……”

“姜老板和唐科长没回来吗？”林昱问。

孙宇摇头，“没有。”

林昱点点头，把钥匙放了回去。

招才醒了，它看到林昱，喵了一声，跳下了椅子，向外走去。

走到门边的时候，它又叫了一声。

吱咔。

是推门声。

店里的四人不约而同地往外看去。

管诺推开铁门，姜末拽着一只仙鹤，摇摇晃晃地走进院子里。

“管诺？姜末？”孙宇高兴得站起，走了出去，问管诺：“科长和姜哥回来了吗？”

管诺摇了摇头，看到孙宇失望的表情后，他又补了一句，“科长和姜哥应该是没事的，可能过几天就回来了。”

“这样啊，”孙宇走到姜末面前蹲下说：“小末，累不累？要不要吃点东西？”

姜末松开手。

仙鹤落在地上，刚想扑腾着飞起来，就看到了招才。于是它自觉地一瘸一拐地走到池塘边上，张开翅膀埋住头。

招才打了个哈欠，舔了舔毛。

“这仙鹤是山上的吗？”孙宇问。

姜末看了孙宇一眼，没出声，一路慢吞吞地，摇摇晃晃地走回店里，再走上了楼。

“他没事吧？”孙宇有些担忧。

“我去看下他。”说着，林昱走回店里，犹豫了一下后，他走进厨房热了杯牛奶，端着上了楼。

管诺看了一会儿站在站在樟树下的母亲后，与孙宇一起走回了店里。

常立章看着管诺的脸色，问：“出事了吗？”

管诺点点头。

他看到了金澄，问：“也许你的梦境预示的是整个世界的未来。”

“啊？那，那不是……”金澄一时间有些无措，“可是我不知道那是什么意思，我只是感觉恐惧。”

“小诺，你去了山上，是发生了什么事吗？”常立章问。

管诺点点头。

“你现在回来了，应该是没事了吧？”常立章又问。

“是，是的，发生了很多事，可能以后一切都不一样了。”管诺拉开椅子坐下，揉了揉眉头，长叹了一口气后，把神魔聚集在现世外的事说了一遍。

然后他说：“不过据说山上许多修士开始渡劫了，天道对修炼者的限制放开了，以后我们人类里面高手也会多，也许会有很多人成仙呢，所以还是有希望的吧。”

“那对妖灵的限制也放开了吧？”常立章一针见血地问。

管诺说：“可能吧，我也不清楚，现在反正就是等消息了。而且，姜哥……”

这时候，林昱拿着空杯子从楼上走下来。

他听到管诺说姜哥，便向他看去，“姜老板怎么了？”

管诺说：“姜哥很厉害。”

林昱点头，“我知道，姜末说……”

“他说什么了？”管诺急问。

“姜老板快到了。”

话音刚落，便听到了几声巨响，他们跑到院子中，抬头往天空看去，有无数的光斑，从极远极远的地方投影而下。

……

气泡浮在灰絮上，飘向了未知的前方。

林顺安昏迷着。

唐不甜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脉搏。

姜游说：“不用担心，他能撑过去的。”

唐不甜抬眼看他。

他的手指间时不时有光飘过，他似乎在编织着什么东西。

姜游说：“很快了，我能感觉到，我儿子在想我了。”他看着不时从灰絮边缘扫过的触角，说：“你记不记得夜市入口的那家烧烤摊子，等回去了，我们先去搞个点烤鱿鱼吧？那家的鱿鱼，新鲜，不柴，还入味，”

唐不甜说：“还会有烤鱿鱼摊子吗？”

姜游有些失落，“也是，这阵子也许没了。”

唐不甜问：“姜末是什么想法？”

“他啊，”姜游不自觉地笑了起来，“他是很单纯的，以前吧，要复仇就是复仇，其他一概和他没关系，现在么，大概就是希望……”

“希望什么？”

“希望他的老父亲长治久安吧，”姜游转过头去，他看着前方说：“有两个消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唐不甜抿了下嘴，神剑落在了姜游肩膀上。

“小心点小心点，现在这剑，不比以往了，好锋利的！”姜游举手投降。

唐不甜看着他。

姜游不再卖关子：“好消息是，我们快到了。坏消息吧，是有一些门估计要被打开了。”

“门？”

“是啊。”

“他们会降临？”

“倒也不会下饺子那样的落下来，只是以后，斩妖除魔可能会常态化了，”姜游小心地用拇指和食指拈住透明的剑身，把剑从肩上拿下，“以后新闻联播里，说不得就多一个固定栏目了，今日某修士于某地区斩杀伽马级的妖魔，该地区的地貌目前发生了什么样的情况，调查队已经进驻，进行勘测与资源开发，专家说，预计将形成各什么富矿……挺有意思的吧？”

“说人话。”唐不甜说。

姜游说：“一鲸落万物生嘛，其实你看吧，我们和世界的关系吧，是不是有点像肠道菌群和人体的关系？”

唐不甜扭过头去，沉默片刻后，她说：“很多人会被蛊惑。”

姜游回答：“免不了的吧。”

气泡似乎融进了一层厚且粘腻的屏障中。

四周的灵力一下子变得稀薄了。

是熟悉的感觉。

有光照了进来。

是太阳的光。

……

云层上的光斑晃动着，摇摇欲坠。

孙宇在店里呆的有些烦闷了，他走到院子里，深呼吸了几下，转头看到招才不知何时溜到了花房里，趴在鱼缸边上，伸着爪子捞着鱼。

孙宇快步走进花房，抱开了招才说：别动这个，晚上给你弄点鱼泥。”

啪！

转过身，是一只花盆落在了地面上。

花盆碎开了，土溅了一地，植物根都露了出来。

孙宇放下招才，正要去角落里那扫帚，

却一个趔趄，差点摔了一跤，他这才发现地面在震动。

地震了？

孙宇抱着招才冲了出去，他看到所有的人都站在了院子里，抬着头，看着天空中的某一处。

那里的云层形成了一个漩涡，隐隐似乎有一扇门在漩涡的最深处。暗流交错着，消融在薄薄的日光中。

万籁俱寂。

——

庄泽坤站在窗前，凝视着那扇门。

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纪晓珍和吴雨岚走了进来。

纪晓珍走到庄泽坤身边说：“都安排好了。”

庄泽坤转过身，问：“上面同意了？”

纪晓珍说：“是的，贾所长说他负责。”

庄泽坤问吴雨岚：“清彤那边还没有消息吗？”

吴雨岚摇头说：“我刚问过小诺，还没有结论。”

“我们不能等她了，”庄泽坤做了决定，他看向纪晓珍说：“门打开后，军队是第一线，山上的高手都在渡劫，无法出手。他们会在最靠近门的位置布置封印。而我们的任务是等状态稳定后，将门所在的空间，整个的切割出去，再毁掉。所以，无论有多大的牺牲，我们都要等待稳定的那一刻到来，明白吗？”

纪晓珍点头：“我明白。”

——

管诺放下手机。

常立章问他：“怎么说？”

管诺摇摇头，他说：“没说什么，就问了我妈是不是还在算。”

常立章说：“我们就在这里等着吧。”

“吴姨也让我在这等，让我不管发生什么，都别离开，”管诺看了常立章一眼，问：“常叔，你是不是知道什么？”

常立章说：“顺安那个项目，我也一直有参与嘛，呵，那个项目吧，顺安是只想着搞明白里面的原理，但我知道，那个项目，对小世界的研究，有一些方向，是能造出很有杀伤力的东西的。”

“是什么意思啊？”管诺问。

常立章回答：“现在研究所已经能制造一些普通的小世界了，换句话说，已经能有能力把一片空间，从我们这个世界切出去了。”

“真的吗？”金澄有些不相信。

“是的，我知道，我用过。”管诺作证说。

常立章继续说：“所以有可能，他们就会用这样的法子。”

——

地面晃动着愈发厉害了。

虚空中的门似乎隙开了一条缝，云层上的光斑闪烁了一下，化作了一条条的流星向着门的方向飞去。

空间错乱着，层叠着。

同一时刻，有许多的人影也向着那门飞去，他们有的在门前留下了影子，有的却还未靠近，便消散在暗流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