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说人家呢。薛公子可是给你留足了情面,他说‘比起四书五经,魏公子更善骑射,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位薛公子正是甲班的头名,祈愿节上的琴师之首。
魏云萧听了薛公子的原话,暗骂一句虚伪,脸色更臭了。
“既然你们下学早,那你是特意来接我的?”
“你想得美,我有东西没拿,回来取了。”
许知雾拍拍胸口,故作松了一口气的样子,“那还好那还好,我还真受不起。”
“阿雾。”两人拌着嘴,前头传来一声唤。来人一身雪色的披风,姿态闲雅,像是从风雪中走来。
接着魏云萧便看见许知雾亮了双眸,小跑到那人面前,那人摸她脑袋,许知雾也不躲。
魏云萧心里头咯噔一声,待瞧清了来人的面孔,那颗心又落了回去。
原来是许知雾的哥哥啊。还好是她的哥哥。
他想要跟上去,又不太好意思,便不远不近地缀在后头,听见许知雾的哥哥问她,“书袋鼓了一些,先生又发了新的书?”
“对,让我这两天看呢,那么厚一本,可重了。”
闻言,谢不倦自然地将许知雾手中的书袋拎了过去。
魏云萧在后头撇撇嘴,怎么跟他说的就是“不重”呢?
“哥哥,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接我了呢。”
“怎么会。来的时候碰见了熟人,一起聊了会儿。”
前头兄妹俩说着话,后头魏云萧浑身的不自在。好在谢不倦留意到他,转过来温声询问,“魏公子可要与我们同路?”
“不用了,我家在另一个方向,你们先走就是。”
谢不倦笑了笑,“失陪了,先走一步。”
而后伸手为许知雾拢了拢披风,拉着她走了。
后头的魏云萧叹了声,不由感慨,难怪许知雾黏她哥哥,这样温柔和善的性子,便是同为男子也觉得不错。
之后骈州阴了两天,午后时分下起了雨,许知雾撑在窗上往外瞧了一阵,心道今年的冬天来得比去年晚一些。去年这个时候,已经在下雪了。
正出着神,天上“轰”的一声,吓得许知雾蹦着远离了窗口。
她沿着长廊溜到松风院,待躲进了谢不倦的屋子里时才恍然反应过来,如今哥哥回来,这儿不再是间空屋了。
一抬头,又恰好和哥哥对上目光。
他正坐在案前,手里像是拿着一封展开的信,正看到一半,被她闯进来搅扰了。
许知雾扯出一个笑,赧然道,“哥哥……我习惯了往这边来。”
“无妨。”谢不倦冲她招招手,“过来坐,或者床上躺,都可以。在哥哥身边,雷公电母都看不到你。”说到“雷公电母”,话里显然带了笑。
许知雾慢慢地挪过去,选择在哥哥身边的席上坐下来。
谢不倦收起手里的信,转而铺好了纸,转头问她,“可要看看哥哥现在的字?”
“嗯,要看。”
谢不倦便执了笔,一字一字写下,“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外头秋雨淅沥,凉入肺腑,屋里却暖意融融,许知雾懒懒地窝在披风里,半依偎着哥哥,看着一个个优美至极的字从他手下倾泻而出。
不知什么时候雷声停了,她也没察觉。
她好像回到了小时候,哥哥就是她的书法先生,每一篇课文都由哥哥抄好了之后,她再就着烛光一个字一个字临摹下来。
困意悄悄来袭,许知雾打了个呵欠,身子往哥哥身上一歪,忍着困意,脑袋一点一点。
谢不倦好笑地看着肩上困得睁不开眼的小姑娘,指尖一动,想碰碰她微鼓的脸蛋。
到底是长大了,若换作以往,阿雾早就抱着她的小枕头,扑到他床榻上四仰八叉地躺下了。
半梦半醒间,许知雾心里记挂着一件重要的事情,轻轻问出一句,“哥哥,什么时候把户籍迁回来啊……”
她不记得哥哥有没有回答,不知怎么竟睡过去了。
……
许知雾醒来的时候外头还下着雨,身边却没了人,她茫茫然地往周遭一摸,发现自己躺在哥哥的床上。又撑起身子四下一瞧,他写过的字还搁在长案上,人却不见踪影。
她的心里稍稍有些慌,掀开被子下了床,问外头的松涛,“哥哥呢,去哪儿了?”
“回姑娘的话,公子往主院去了。”
许知雾揉了揉额角,午睡过久导致她有点昏沉。外头还下着雨,哥哥却出了院子,想必是有重要的事情要与爹爹娘亲说。
回忆起三年前她是最后一个知道哥哥要走这件事的人,许知雾坐不住了,问松涛拿了把纸伞,赶到主院去。
推开门,又见哥哥坐在爹娘对面,像是刚说了什么话,而爹娘则沉吟思考。
这熟悉的一幕令她脑子里嗡嗡作响,许知雾咬了咬牙,将门合上之后径自落座,强硬道,“又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需要避着我商量了?”
屋里一静。
许知雾面上惯常软糯娇俏的神情全然不见了,冷着眸子问,“我都成年了,还不能听?”
她不是没有感觉的傻子,这些天一直对哥哥回家这件事隐约感到不踏实,多半还有什么在后头等着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