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的契合像是已经相熟了许多年一般……掌柜摇摇头,笑自己多想。
九月十五,太子加服。
谢不倦在宫中换上了太子规制的朝服,是更为浓重的玄黑色,肩绣由麒麟变作四爪金龙,张牙舞爪腾云驾雾,再佩以赤金的发冠,俨然威严逼人,不容亵渎。
大乾新立的太子殿下缓步走上祭台,接过内侍呈上来的香火。
待他敬告先祖后,从容转身,面向众位朝臣,谢不倦想的却是:祭台是女子的禁地,这些臣子无论亲疏都能见证他荣光加身的一颗,而他的阿雾本是最亲近的人,却不得入内……老祖宗的规矩何其迂腐。
“殿下,净手。”
谢不倦将手往盆中一浸,取了帕子细致擦过后,抬脚率先离去,身后恭送声不止。
回府后青山见他太子朝服还未换下,浑身的矜贵逼人,走过来时甚至稍稍犹豫了下,直到谢不倦看来,青山才垂首禀报,“殿下,已训好了三只鹤儿,现下已送往鹤园了。”
“嗯,”谢不倦脸上略有了笑意,“阿雾在做什么?”
青山早已习惯这个问题,熟练地回答,“许姑娘将殿下的文书摘要过后,又回房看书了。”
“今日有哪些人家递来帖子?”
“回殿下,信王妃要在府上办一场赏菊宴,给许姑娘递了请帖。除此以外还有应学士之女,杜侍郎之女……”
谢不倦面不改色,哪怕这些递请帖或拜贴的人中有身份尊贵如信王妃,有血缘亲近如应学士之女,好似都算不得什么,不足以令他立马应下来。
须臾,许知雾的房门被敲响,她心知是哥哥回来了,脚步轻快地拉开门,谁知眼前却空无一人。
正觉疑惑,不远处的廊柱下一片衣角闪过,许知雾眼睛一亮,开开心心地提着裙摆追上去,见到的却是哥哥一身肃穆朝服,怀中却抱着一只扑腾大鹅的场面。
她愣住,而后噗嗤一声笑出来,见哥哥脸上显出平日里不曾见过的茫然,怀里的大鹅还在昂昂乱叫,笑意越发止不住了。
好一阵,许知雾才歇了笑,擦擦眼角笑出的泪水问,“哥哥这是做什么?”
谢不倦还未答,她又伸指点了点他怀里的大鹅,“今天吃这个?”
“大鹅”扑腾得更厉害了。
而哥哥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沉着模样,按住“大鹅”翅膀,无奈地唤了声,“小五。”
神奇的是,这“大鹅”立马消停下来,安安静静地窝在他的臂弯里。
这下谢不倦才抬眸看向许知雾,解释道,“这是黑甲军训出来的仙鹤,今日才到鹤园。”
“仙鹤?”许知雾抬眉,她没亲眼见过仙鹤,还道眼前这通身雪白只一点翅膀尖是黑色的大禽是鹅呢。
“嗯。”谢不倦摸摸仙鹤脑袋,笑着说,“母后喜鹤,从前的鹤园里便养了许多只,母后仙逝后,父皇将鹤园里的鹤全放走了。这些鹤都经过训练,喊他们的名字便会听话。”
许知雾眨眨眼,道出心中疑问,“那方才它为何扑腾不停?”
谢不倦抿抿唇,好似有些难以启齿似的,最终还是笑了笑,“方才我喊错了它的名字,因此小五没有反应。它挣开我走出一截,我便从阿雾的门口撵到了回廊上。”
许知雾又忍不住笑起来,撞上哥哥温柔的目光,才不好意思地敛了笑意。
看着仙鹤周身雪白毫无瑕疵的羽毛,许知雾蠢蠢欲动,“哥哥,我想摸摸它,会不会啄我呀?”
“不会,你喊它‘小五’就好。”
许知雾点点头,试探着轻声喊,“小五?”
这仙鹤果真灵性,当即拧过修长颈项,垂首看向她。
许知雾伸出手,极小心地摸了摸它的洁羽,仙鹤并没有什么反应,遂放心地覆上手去,一下一下地摸起来。
“这下阿雾不打算吃它了吧?”谢不倦道。
仙鹤也“昂”地叫了一声。
“不吃了不吃了。”许知雾笑得满足,边摸边说。
摸够了,她才问,“是不是还有其他的仙鹤?不然哥哥也不会叫错了。”
“还有小一与小二,此时已在鹤园中了。”谢不倦说着,抚了抚额头,也不知道黑甲军中训练仙鹤的人是怎么取的名,他方才一时没想起小五的名,将之唤作小三,小五理也不理他,跑得飞快。
“从前的鹤园有多少只鹤?”
“最盛时有八只。阿雾若是喜欢,我们一点点将这鹤园装满,不只是鹤,其他的亦可。”
“好!很多我都喜欢,不过我们要避开他们的天敌。哥哥你送我的那套木雕便是,狼和羊,老虎与鹿都在一块,我都记着把它们分开的……”
谢不倦一指点她额心,“狼与老虎若是也进来,鹤园该改名叫猛兽园了。”
晚膳的时候谢不倦提起今日的请帖,对许知雾说,“信王是父皇的堂兄,信王妃八面玲珑,在京中人缘颇好,她的宴会阿雾可以去,也不必怕,信王妃多少会照拂阿雾的。”
许知雾点点头,她倒是想一直在府上闲耍,但哥哥身为太子,她以后少不了各种交际,还是提前熟悉起来,为哥哥出一份力吧。
这样一想便充满干劲,听得也越发认真。
谢不倦将信王妃的赏菊宴请帖推到许知雾面前,“阿雾若是想去,便收下这个。”
随即又将另一份请帖挨着放好,“此人是应家嫡女,排行第二。”
许知雾看他一眼,应太师是先后的父亲,也就是说,这位应姑娘是哥哥母族的表妹。
谢不倦看懂她的目光,点头道,“应学士是我舅舅,应如许是我表妹,不过我与应家来往不算多,阿雾寻常待他们就好。”
话里话外都透着生疏,许知雾想,看来哥哥的娘亲在闺阁之中时当真过得不好,隔阂竟然这样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