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那日,表哥可在文墨坊见到乔大夫人了?”
乔墨摇头:“不曾。”若是见过,早同表妹说了。
“既然玲珑阁掌柜亲眼所见乔大夫人进了玲珑阁,可不管是乔墨,还是死去的绿意都未提过乔大夫人的名字,我倒是不知,这两人见面有什么好瞒的?就连表哥都要瞒?”
堂下一阵嘘声:什么事连乔大公子都要瞒?自然是见不得人的事了。
“据方二小姐所说,在文墨坊中见到表哥同女子私会,绿意看到的是背影,凭的是表哥的是这身衣裳,云秀阁最上等的绫锦,那时才到金陵不过几日的功夫,听闻独乔家买了三匹,做了几件衣裳,其中一件就穿在赵文身上,乔大老爷,可有此事?”
几声惊堂木再次响了起来,乔大老爷抬头,对上甄仕远微微皱眉的神情:“乔正元,可有此事?”
什么可有此事?是说衣裳吗?乔大老爷神情木然的点了点头。
“民女斗胆猜测绿意见到的或许不是表哥,而是赵文,因撞见两人私会被人打晕,待到醒来怕赶不上茶会便匆匆离开了文墨坊,结果不多时便在黎家暴毙而亡,所中何毒至今不明。”
“……如此罪证之下,已不能再任由那乔赵氏、不,焦娘子同赵文留在外头了,他二人不仅有可能是毒杀我外祖三人的凶手,甚至绿意之死也同他们有关……”
乔大老爷神情木然的站在堂上,待到再一声惊堂木敲响,甄仕远道了声“退堂”才回过神来。
结束了么?今日之事终于要结束了吗?
外头乌泱泱的人群开始退去,乔大老爷回过神来,对上的是一向甚为不喜的长子。
“爹。”乔墨张了张嘴,唤道。
这一次,没有以往的不屑冷哼,乔大老爷只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走。
“这乔大老爷走的那么快作甚?”在堂下看了一下午的红豆兴奋的跑过来抱住乔苒的胳膊:“小姐好生厉害。”
乔苒拍了拍她的手,转头对乔墨道:“表哥回家去吧,我同红豆还有事要做。”
“回……回家吗?”乔墨有些茫然,他身上的镣铐已经被解开了,自然是能回家去的。
可方才堂上那些话却叫他迟迟无法回神:原来二弟不是爹的孩子,母亲肚子里的那个也不是,母亲与舅父原来早就暗通款曲,“两情若是久长时,尤其在暮暮朝朝?”
难怪母亲一向都对他冷冷的,眼里只有二弟,那爹呢?
“乔大老爷自然是你爹,”乔苒伸手在乔墨面前晃了晃,见他回神,才道,“你回家去吧!”
乔墨讷讷道:“可我已被除了族。”
“放心,眼下乔家没人会拦你了。”乔苒说着拉着红豆向外走去,待走到门口时,才停了下来,转头向他望来,“过几日封仵作与牛仵作会开开棺验尸,查验一番外祖他们的尸首,我也会过去,表哥若有什么话,到时再说吧!”
今日闹这一场不仅仅是为了救乔墨,她也有私心。寻出真正的凶手一方面是为了让对这具身体有生养之恩的生母、乔家二老得以瞑目,另一方面,她总觉得那所谓的毒也许并不是毒,而是同符医,甚至阴阳十三科有关。
医与毒本就只在一念之间,都说符医救人,兴许能害人也说不定。
开棺验尸这个想法自那一日她梦见外祖母时便有了,只是如今的大楚再如何包容万象,对于翻动故人遗体一事还是多有微辞的,要越过乔大老爷请仵作开棺验尸重查旧案并非一件易事。
所幸,这乔大老爷的一团烂账给了她机会。不过在此之前,她还想见一见那位焦娘子与那个赵文。
第68章牢中
待禀过甄仕远,到府衙大牢时,已临近傍晚了。
唐中元见她和红豆来了,这才舒了口气,道:“乔小姐,你总算来了。”
乔苒朝他点了点头,看向他:“你真的不错,我很喜欢。”若不是发现他不错,也不会将告诉的事全权交与他,而唐中元办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出色。
唐中元笑了笑,目光在瞥到红豆脸上的不屑时,笑容更甚了。他这样的当然不是这蠢丫头可以比的了,还是乔小姐慧眼识英雄啊!
“赵文同那个姓焦的女子就在里头,乔小姐请随我来。”唐中元说着将她带了进去。
今日城中再如何闹的天翻地覆,牢里却依然安静,并没有因为新关进来两个犯人而生出什么波折,多数不过是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吃牢饭呢,谁有工夫管旁人的闲事?
不过适才关进来,自然还来不及换上囚衣,赵文背负双手,目光透过那扇巴掌大小的窗户看向窗外。
“流水落花春去也,天上人间。”他低头喃喃了一句,随即开口道,“不用问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的,你们查到什么便是什么,便是要砍头要流放都随你们。”
唐中元叹了口气,朝乔苒摇了摇头,低声道:“从关进来就是这个样子了,时不时念几句诗,盯着外头看,也不理旁人。”
“好景,真真是风景如画。”赵文看着窗外露出一副痴迷之色。
乔苒沉默了片刻,忽地笑了:“你的画,我看过了。”
唐中元见那道自始至终盯着窗外风景的身形一僵,顿时惊讶不已。
“匠气有余,灵气不足,若无顿悟,始终难成大家。”
那道自始至终背对着他们的身形终于转了过来,赵文一脸惊讶的向她望来:“没想到乔小姐竟与蒋山长说了一样的话。”
江南书画名家蒋筱一手好画冠绝江南,如今在江南书苑做山长,虽忙于教导学生,可提起蒋先生的画,在江南府还是首屈一指的。
江南文人才子聚集,爱书画的文士数不尽数,走到朱雀大街上随处可见三五成群谈论书画的文人,这也是金陵的一大盛景,赵文显然也沉迷此道。
“你不甘心,想要以画技扬名,可若非惊才绝艳之辈,要脱颖而出,成为书画名家可谓痴人说梦。”乔苒道,“所以,你需要钱,并非是因为生活奢靡,而是灵气不足,想要以钱财开出一条道来。”
赵文笑了:“想不到不过一面之缘的乔小姐竟是难得的知己。”
“所以,乔家这门亲事你不想断,在亲妹赵倩死后便想到了李代桃僵的主意。”乔苒轻叹了一声,有些感慨,“只是我不明白,你为何要选一个与自己两情相悦的女子替代?换个人不好吗?”
“旁人我不放心。”赵文道,“她又自愿如此,自是最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