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中元道:“去饭堂了。”
甄仕远下意识的摸了摸肚子,肚子很配合的叫了一声,好像……也有点饿了。
饭堂好像确实是个不错的去处。
走入饭堂,一眼便看到坐在其中的女孩子,面前盘子里放着半只烧鸡,那南记小铺的夫妻两个正陪着笑站在一旁帮她调酱汁。
走近时便听到那两人在说:“上一回乔大人建议的调蘸碟的想法不错,我们回去合计了一回,除了用胡商的那些孜然、辣椒粉、胡椒粉这几种之外,还备了几种酱。除了寻常的咸酱之外还调了份酸梅子酱料,入口同以往那些调料不同,清爽酸甜,可口不腻味,以往只能吃半只的烧鸡,用了这等酱料应当吃得下一只了。”
在大理寺饭堂做事他们夫妻俩用心的很,虽然是犯了事被发落到这里来帮忙的,至于做活的工钱比一般的杂役自然要少不少,不过好在大理寺的官员官差都那么能吃,光靠给他们开小灶一个月工钱都不少了。到外头去开店还要承担风险,还不如就在大理寺饭堂“开个铺子”呢!
一想至此,夫妻俩便觉得心里美滋滋的,在吃食上更是用心,而大理寺官员官差的肚子也没让他们失望,饭量比一般衙门的人大得多,就连乔大人的饭量都比一般柔弱女子摇大的多,还几乎日日都要带核桃酥回去。
甄仕远走进来,咽了口唾沫,问道:“你在吃什么呢?”
乔苒道:“烧鸡。”
“很香啊!”甄仕远的目光凝滞在了烧鸡和烧鸡旁的几只小碟蘸料上。
乔苒默了默,将手里的烧鸡推到甄仕远面前,道:“大人来的正好,我早上吃的太饱,丢了觉得可惜。”
“那正好,本官最不喜欢浪费东西了。”甄仕远也不客气的坐了下来,而后笑着说道,“茅房没人了,你可以去了。”
这上峰真是……乔苒又好气又好笑,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这个时候也不想去茅房了,往屋堂里正翘着二郎腿摸鱼的一众官员那里看了一眼,乔苒想了想,往后院封仵作那里去了。
眼下,整个大理寺不会摸鱼的可能只有他一个了。
毕竟有三具新到的尸体,以封仵作的“专业”,不将尸体研究出个花来是绝对不可能的。
封仵作的屋门只是微微掩着,并未关起来,是以乔苒只轻轻敲了敲门,不等里头封仵作出声,便自己蒙着面巾走了进去。
正低头围着尸体转的封仵作回头看了她一眼,道了声“是你啊”便朝她招了招手,道:“你来的正好,我有件东西要给你看。”
即便蒙着面巾,但男人和女人他还是分的出来的,整个大理寺只有一个女子,除了眼前这个还能有谁?
乔苒走到封仵作身边,看向台上的尸体。
是薛怀。
眼下天冷,又才过了一日,薛怀的尸体变化倒也不大。
清洗干净之后的样子仿佛睡着了一般,但终究不是睡着了。
睡着了会醒,而死了是永远不会醒的。
见乔苒低头盯着薛怀看了好一会儿,正捏着薛怀的脸的封仵作道:“这小子长的还行,不过比起张天师还是差了不少的。”
乔苒道:“这个薛怀关在大牢里时我同他打过交道,人很精明,很聪明,而且……为人很是警惕。”
人被关入大牢之后反应各不相同,有死不认罪的,也有态度极好积极认错的。
乔苒来大理寺不到一年的功夫,却也看了不少,这个薛怀可以说是里头极为特殊的一个了。人在大牢里还知晓用大楚律法敢对甄仕远争锋相对,足可见薛怀这个人对旁人是极其不信任的,对人不信任者多警惕,所以甄仕远说雨雪天如此警惕的人不会走这等易摔滑的小路是有道理的。
“你要我看什么?”乔苒问封仵作。
封仵作朝她勾了勾手指,而后一手捏住薛怀的下巴,将薛怀的嘴巴撑开给她看:“你看里头有什么?”
乔苒低头顺着他的指向看了过去。
封仵作指着薛怀的牙齿道:“这小子牙倒是刷的干净,如此可叫我等看的更清楚了。”
乔苒道:“那是什么?”
薛怀的牙上好似沾了些什么东西,颜色很深,有些怪怪的,但一时又想不到是什么东西。
“我刮下来看过了。”封仵作说着收了捏住薛怀的手,将一旁的白布拿了起来,指着白布正中刮下来的深色事物道,“这样看,你能看出是什么吗?”
乔苒盯着看了片刻,道:“有些眼熟,似乎……似乎有点像铜……”
“铜板。”封仵作听她提了一个“铜”字,立时激动了起来,他放下手里的白布,从腰间钱袋里倒出一枚铜板,道,“像不像铜板上刮下来的?”
乔苒接过看了片刻,道:“确实有些像。”
“你也觉得像就好了。”封仵作听罢将铜板夺了回去重新塞回钱袋里,继续说道,“不是我的错觉那就好,有这个铜板说明在薛怀死前嘴里吞过铜板,薛家不至于叫他饿的吃铜板儿吧!”
乔苒看着目光闪闪激动不已的封仵作恍然:“你的意思是你想剖开来看一看吧!”
“不愧是乔大人!”封仵作朝她竖了个拇指,道,“我就是这个意思。”
乔苒“哦”了一声,思索了一刻,道:“那就剖开来看看吧!”
没想到这一句顺应的附和让封仵作却泄了气,而后有气无力的说道:“偏这尸体不是无主的,薛家的尸体不是想剖开来就剖开来的,兴许还要请甄大人出面,不过若是薛家不同意也是可能的。”
毕竟人死为大,尤其越是有些身份的人越是讲究,以他多年接触尸体的经验,多数人是不会准许他剖开来看看的。
更何况,他想剖开来的理由也不充分,这薛怀的死怎么看都像一个意外,仅仅因为牙齿上的污迹,实在不足以确定到底是什么。与铜板像也不过是他一个激灵突然想到的,又恰逢这个同样“天马行空”的乔大人过来,与他想到了一起而已。
用这个理由去说服薛家剖尸,便是甄大人出面也不行。
一想至此,封仵作便失了兴致。
“我也觉得仅凭这个理由你要解剖开来看看是不行的。”乔苒说道,“这件事捅到薛家那里多半没有商量的余地。”
封仵作将布放到一旁,叹道:“我就知道这样,只是也只能如此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