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同我没关系。”平庄撇了撇嘴,斜睨了她一眼,“我家重风有灵性,大抵也是知道我有可能牵涉进命案,便将我摔了,正巧洗脱了这嫌疑。”
“什么时候摔得?”女孩子看着他那条腿顿了顿,道。
“昨天啊!”平庄有些不耐烦了,不过在对上女孩子幽幽的眼神时又自动略去了一些心底涌出的脾气,拉着脸回道,“昨天寺里晚上吃斋饭的时候在山门外摔得。”
女孩子不带任何情绪的看了他一眼,总算没有继续追问下去,而是目光从他身上略过,落到了不远处坐在角落石桌棋局旁的怀玖大师身上。
正看着石桌上棋局的怀玖大师似有所感,目光从面前的棋局上移开,抬头向她看来。而后,便见女孩子双手合十,行了个佛礼,道:“大师!”
怀玖大师同样双手合十回了她一个佛礼,狭长的凤目中瞳色有些幽深。
眼看女孩子正欲开口,那头被忽视的平庄却又忍不住出声问她:“乔大人,昨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又有什么人死了?”
乔苒微微侧了侧头,道:“徐十小姐。”
哦,徐十小姐。平庄本能的点了点头:估摸着是哪家的闺秀……咦?不对!她说什么?徐……徐十小姐?
意识到这个名字是指的谁的平庄不敢置信的看向乔苒。
女孩子先时的平静中多了几分肉眼可见的悲戚之色,深吸了一口气之后,对上平庄惊异的眼神,她点了点头,道:“不错,徐十小姐!就是那个写话本子的徐十小姐,徐和修的族妹!”
这话一出,不止平庄,就连原本还不知道此事一同跟随而来的几个大理寺官差都是一脸震惊之色。
虽然作为一个普普通通的大理寺官差,他们同徐十小姐这等名门闺秀几乎没什么交集,不过因着徐和修、因着那本写大理寺官员办案的话本子,整个大理寺上下还是知道这个徐十小姐的。
尤其,这位徐十小姐可不仅仅只有那两层身份,除此之外她还是谢承泽的未婚妻,如此算下来还当真是他们大理寺半个“自己人”了。
好好的一个大活人,说没就没了。这个消息委实太过突然,先前乔大人带他们出门时他们还不知道。
此时再回想乔大人这一路上的情绪,大抵是有些明白为什么乔大人这一路心情如此低落了。
接到手的案子却发现出事的居然是相识之人,这种感觉真是叫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好一会儿,平庄才回过神来,他与这个徐十小姐没什么交集,自是没有什么伤心,不过因着徐十小姐这般的身份,再联想到真真公主的行径,他下意识的一惊,脱口而出:“不用想了,一定是真真公主干的!”
乔苒看了他一眼,道:“此时还不确定,不过真真公主的嫌疑确实很大。”
“那定是她无疑了!”平庄下意识的冷笑了一声,哼道,“整个长安城里除了她胆敢对徐十小姐这等身份的人下手,还有哪个敢做出这样的事来?”
“办事总要讲究证据。”乔苒回了他一句,目光再次转回那位坐在角落石桌旁的寒山寺主持,道:“先前倒是不知道,后来才知道怀玖大师是出自崔家。”
对此,怀玖大师只垂眸道了声“阿弥陀佛”而后才淡淡道:“遁入空门之后,崔这个姓自也只是外物了。”
女孩子却微微眯了眯眼,一张口,带着几分咄咄逼人而来:“我先前提到徐十小姐出事之事后,这里在场的几乎每一个人,就连根本不知道徐十小姐的小沙弥都面露惊愕之色,为何独独大师没有?”
怀玖大师看着她,静静道:“自遁入空门,自然万事皆空。”
“所以,怀玖大师的意思是不插手外事了?”女孩子偏了偏头,盯着他片刻,忽地轻哂了起来,“昨日之事与大师无关?”
喂喂!质问他便罢了,怎的还去打扰九叔了?平庄眼见女孩子那套“熟悉”的质问语气套到了自家九叔的身上,正要出言阻止,却听怀玖大师已经开口了。
“与我无关。”他垂眸,静静的说道。
“那同崔家呢?”女孩子不依不饶的继续追问,“昨日之事可与崔家有关?”
怀玖大师顿了一顿。
就在这一顿的空隙间,总算能插话的平庄终于忍不住插进话来,对乔苒喝了一声“够了啊!”而后带着几分恼怒,出声道,“乔大人,同真真公主树敌的多的是,是不是只要她涉及的人命官司便都要来问我崔家的麻烦?”
女孩子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了声“我没有在问你”,转而对怀玖大师双手合十做了个佛礼,道:“大师,得罪了。”
“无妨。”怀玖大师静静的说着,抬起眸子看向女孩子,“出家人不打诳语,徐十小姐的死同崔家无关。”
这算是回了她方才那句话吧!平庄瞪着女孩子,女孩子却根本没有转过身来看他一眼。
“我相信怀玖大师的话,”女孩子笑了笑,看向怀玖大师,似是不经意一般随意提了一句吗,“对了,大师方才自称我了。”
一个自称看似重要却又不重要,端看说出这话的人。
怀玖大师看着她,始终淡然的凤目中闪过一丝异色。
“这世间之事一味退避是无用的,倒不如好好面对。”女孩子说着低头向石桌上厮杀正酣的黑白棋子,“棋局如此焦灼,与其在城外干着急倒不如光明正大的参与其间,也好叫某些傻小子不要傻乎乎的闯入其中平白做了他人手里的棋子。”
这什么跟什么?一直注意着眼前这二人却总被这二人忽视的平庄一脸茫然,不过虽是不明白他们在说什么,这“某些傻小子”是指的是他,他还是感觉的到的。
他几时做了他人手里的棋子了?他怎么不知道?平庄有些疑惑。
“阿弥陀佛!”怀玖大师低头再次念了一句佛号,再抬头时,眼里已不复先前的淡然,那双深瞳盯着她看了片刻之后,才开口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乔苒道:“近些时日都是晴好天,寒山寺的山路是出了名的平稳,所以因着道路泥泞摔马是不可能的,况且重风又是如此有灵性的良驹。所以,平庄昨晚的坠马有问题。至于是什么问题,我天生鼻子比一般人要灵敏的多,方才在寺门前见到重风时闻到了重风身上一股淡淡的药味。”说到这里,乔苒用眼角的余风扫了眼一旁打着石膏吊着腿的平庄之后才接着说道,“怀玖大师身上也有这样的味道。”
平庄爱马成痴,重风入口的每根马草、每口水都是他亲自摘择的。若是坠马一事是他自己策划的,他会对自己动手却未必会对重风动手,尤其还是入口之物。这一点在她靠近怀玖大师时得到了证实。
所以,怀玖大师特意给重风喂了加料的药草就是为了将平庄这个侄子“摔打”一番?这显然不合常理。
而让平庄断腿,巧巧的避过嫌疑才是怀玖大师特意为之的。这件事情发生在昨晚吃斋饭时,也就是元宵灯会前,彼时徐十小姐和真真公主还未被困阵中。
所以,怀玖大师的回答“徐十小姐的事与崔家无关”倒是能说得通。
不过,徐十小姐的事与崔家无关,同真真公主有关的事,譬如乌孙小族长的事却未必与崔家无关了。
第666章不惧
看着素淡甾衣广袖之下那张俊美到毫无瑕疵的脸,女孩子却没有半分欣赏的心思,只是对着面前的俊俏大师再次陷入了沉默。
比起身负血仇的平庄,眼前这位才是真正难对付的角色。不知他是正是邪,这不是乔苒自己得出的结论,而是曾与他打过交道的张解、大天师得出的结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