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一样物件被用了,那必然有留下痕迹的可能,这一点毋庸置疑。
提醒甄仕远注意查证可能被用到的宫灯之后,对还有一日即将到达的洛阳城,乔苒心里蓦然的生出了几分警惕还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
不管是警惕还是兴奋,对的都是洛阳城内的怪事,这些怪事的背后必定牵连了不少人和事的秘密。乔苒觉得自己可能当真是在大理寺待久了,有“职业病”了,居然会对这种事产生兴奋感,真是怪了。
他们这一路比起裴卿卿和唐中元来说走的不算快,可同寻常赶路人相比走的却着实不慢,看着脸上露出疲态的一众大理寺官差,乔苒想了想,让大家原地休整一晚再走。
不管怎么说,待到踏进洛阳城便极有可能随时遇到各种稀奇古怪的应对之事,养精蓄锐总是必不可少的。
大理寺的官差就在原地休整了,作为一行人里唯一的女孩子,乔苒自然还是回马车上过夜。
看着吃饭洗漱过后,没过多久便相继睡去发出鼾声的大理寺官差,乔苒深觉得自己这个决定没有错。
正这般想着,张解提着暖手炉走了过来。
不知道这是不是裴卿卿口中所说的“习武之人体质与常人不同”的缘故,比起不少看着甚至比张解还要强壮不少的大理寺官差,张解倒是没有多少疲态,精神奕奕的样子。
将新灌入热水的暖手炉递给乔苒,张解靠在马车外坐了下来,轻声道:“睡吧!”
一路行来只要未住驿站在野外露宿都是如此,他靠在马车外,似是随意寻的位置又似是守护和陪伴。
就这么靠着睡,不止大理寺那些官差热情招呼过让他去地铺上睡,乔苒也有些心疼,不过却被张解以睡不惯拒绝了。
众人眼见一连几日,他并未露出多少疲态,便也不再坚持了。
“还有一日就要到洛阳了,”张解说道,“途中应当不会再出什么问题了。”
他还没忘记真真公主意欲对她下手的事情,好在这一路走走停停,都未发生什么事情。这当然是一件好事,不过想到即将要进入的洛阳城,张解便忍不住多了几分担忧。
还未进城便知城内龙潭虎穴,却不得不闯,这种感觉与去山西路之时和曾相似?不过,不同的是山西路的事是本身便十分古怪,所针对的并不是苒苒一个人,而洛阳城的事,不知道为什么,总让人有种预感,这件事就是冲着苒苒来的。
女孩子的身上有秘密这件事从他第一次认识她时他便知道。一开始以为她是那个被炼制成功“生死人肉白骨”的神医,彼时他为大殿下的事情操心,好不容易寻到这么个能一解燃眉之急的办法,他心里却没有半分开心。
这种“生死人肉白骨”令人艳羡的体质在他看来并不见得是一件好事。
这天底下不劳而获的事情多半伴随着巨大的代价,而这样一副“生死人肉白骨”的活仙丹诚然会带来天下无数人的羡慕和追捧,甚至有这样一副底牌在手,便是犯了再大的错,都不会有事。
如此的话,这样一副身体同免死金牌何异?
然而当一个人在他人眼里不再作为一个人,而是作为一个物件出现时,在他看来便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情了。
在这一点上他与她的想法是一样的,与其做被人当作物件拿捏在手的“神医”不如做个真正的人。
所以,之后原娇娇的出现不管于她还是于他而言都是一件好事,比起这种需要付出代价的“天赋异禀”,还不如靠自己的本事赚一个堂堂正正的前程。
这是他最开始以为的她身上的秘密,而这个秘密在原娇娇出现之后,似乎就已经不复存在了。比起原娇娇,她努力却又开心的在大理寺拼前程,就在他以为会一直这般下去时,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似乎又有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秘密再次围绕着她出现了。
她不知道这个秘密,他亦是如此,可两人却不约而同的感觉到了一股势力的逐渐靠近。
她身上的别的秘密……一开始,张解很是害怕,甚至害怕这秘密就是他所以为的那个她自离开金陵别庄之后换了个人一般的秘密。可这个秘密,却连他这样足够亲近的身边人都没有证据,又有什么人能有这个证据?若非两人是如此关系,他也无法肯定有这个秘密的存在。
他害怕的是这个秘密被发现,所以,在那个女孩子口中如仙翁一般的阴阳术士出现之后他很害怕,几乎动用了所有的力气去寻这个人,可这个人如今却如同人间蒸发了一般消失的无隐无踪,真是怪了。
不过,这个秘密应当并不是正在靠近的那股势力所谋求的,那股势力所谋求的应当是别的秘密,而且与岭南脱不开关系。
岭南,这个几乎无处不在的地名早已让他开始重视了起来,可直至目前,却依旧毫无所获。
“笑面夜佛,洛阳白马寺。”乔苒捧着他递给自己的暖炉下意识的嘀咕了一句,忽地笑了,“这个么暂且不说,裴卿卿他们现在应当已经接触过天香观的那位妙真师父了。”
听闻白马寺是洛阳的大寺,天香观也是洛阳最有名的道观之一。这一座寺庙一座道观,按理说应当关系不大,毕竟一个是佛,一个是道,路都不是同一条,有什么可争的。
可真正觉得不可争的那是真正的出家人,事实上这等大道观大寺庙之间也经常因为争抢各自信徒而互相看不顺眼。毕竟出家人也是要吃饭的嘛,香火旺盛,可以铸金身,可以翻修道观寺庙,总是一件好事。
同样是洛阳有名,在冯六小姐口中,徐十小姐虽然常去白马寺,但更多的是为了赏景,关于笑面夜佛的事情她提都未提过。而徐十小姐本人是一个喜欢写查案的话本子的人,必然是一个好奇心十分重的人,否则也不会跟着谢承泽出城了。这样一个好奇心重的人听到笑面夜佛的事情会不一探究竟?或许是不信,又或许是别的什么缘故,徐十小姐对于白马寺的态度比之天香观来似乎冷淡的有些过分了。
“你说既然相争,那是不是就是可说天香观与白马寺不对付?”乔苒说着话,目光却放空没有看向张解,不过虽然未看向张解,她却知道张解会看着自己,认真听自己说话。
“既然徐十小姐与天香观的妙真师父走得近,是不是等同于同天香观走得近?”
“天香观又与白马寺不对付,那么徐十小姐是不是也同白马寺不对付?”
“白马寺以笑面夜佛而出名,所以徐十小姐是不是也不喜欢甚至厌恶笑面夜佛这种东西?”
……
算术题还能这么等同和换算吗?说完这些话,乔苒自己也笑了。
不过,虽然不可能似孩子那样喜欢谁就站在谁的一边,跟谁玩,讨厌同样敌对的。可基本的喜恶多少都会有一些。
至少从冯六小姐从未提过的“笑面夜佛”可以看出徐十小姐对于这个确实不喜欢。
“也不知道妙真小师父是个什么样的人?”女孩子托着腮帮子,若有所思,“裴卿卿他们那边接触的是否顺利。”
……
……
夜半的天香观里一道女子柔和的声音响了起来。
“桂花糕里头可以添加一些酒,用米酿酒,做酒酿添在里头做酒酿桂花糕。”坐在廊下的女观手里拿着桂花糕评头品足,“裴施主可以试试这等做法的桂花糕,你这个太甜了。”
“可我就喜欢吃甜的。”裴卿卿朝她吐了吐舌头,扮了个鬼脸,认真道,“甜甜的才好吃。”
“你这般吃到现在居然还一口好牙也是怪了。”女观说着摇了摇头,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腮帮子,道,“我幼时吃糖吃的多了些,自此牙口便不怎么好了,看了好些个大夫,就算是风评不错的,可牙口这毛病还是很难治好的,一疼起来可真是天翻地覆一般的痛呢!”
裴卿卿捏着桂花糕,眨巴着眼睛,认真的听着,听到这里,忍不住点了点头,道:“我那个顶好的姐姐也说过这种话,叫我仔细牙齿,她说牙疼不是病,疼起来要人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