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兆喜恨恨的甩了下袖子,已有些不耐烦在这里呆着了,只是先时放了狠话,就这么走未免有些没有面子。
不得已,冯兆喜只得坐在位子上发起呆来。
眼看冯兆喜连半点离开的打算都没有,唐中元忍不住再次看向坐在那里同冯兆喜相对而坐的裴卿卿。
老实说,他都有些佩服这小丫头的定力了,换做是他,当真是怎么都坐不下去的了。
这位洛阳府尹大人不离开的话,那岂不是要等到乔大人和张天师他们回来了?那可不妙了,他们此时穿的可是夜行衣。前头的都勉强说得过去,可幽会穿夜行衣这是要做甚?迟早会穿帮吧!唐中元开始担忧了起来。
……
乔苒和张解自然不会知道冯兆喜会突然出现,此时穿过洛阳府衙的大牢穿的如此轻松,顿时觉得先时没有惊动冯兆喜果然是一件无比明智的事。
洛阳府衙的大牢与素日里并无什么两样,他二人连准备的满满当当的药粉都未下,只放轻了脚步,悄悄的从正在喝酒的两个牢头身后走了过去,那二人毫无察觉的样子让乔苒忍不住心底暗暗叹了口气。连她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都能轻而易举的混入其中,若真是什么心怀叵测的,混进去动些手脚可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让她轻而易举的便见到了关在角落牢房里,手脚并未被枷锁锁住的妙真。
乍一看到两个穿着夜行衣的人出现在自己面前,妙真似是一愣,不过她却并未出声,只是目光在张解身上略略一顿之后便转向了乔苒,对着乔苒看了好一会儿之后,她试探着出声了:“你……难道就是那位乔大人?”
正准备摘下蒙面巾的乔苒怔了一怔,摘面巾的手不由一顿,片刻之后,她看向妙真,忽地出声问道,“只看眼,你便认得出我?”
若说身形她和张解还有些区别,细看的话能分辨的出她是女子的话,只看眼便能认出从未见过面的乔苒,这是不是不似寻常女子能够做到的?
妙真闻言,笑了笑道:“我若说乔大人生的一双好眼,我鲜少看到这么漂亮的眼睛,乔大人会信吗?”
乔苒摇头,一面摘下面巾,一面淡淡的道了一声:“不会。”
听她这般回答的妙真并不以为意,只是抿唇莞尔,嘴角的漩涡也因着这一下莞尔的动作若隐若现。
乔苒看着面前身着囚衣,只简简单单束起头发的妙真:脂粉不染的她面容看起来格外素净,这是一张美丽且看起来令人舒服的脸。
乔苒自没有机会去见妙真的生母,当然也不会知道那位死去的妙真生母生的什么模样,不过,据闻只是堪堪清秀,容貌并不出众。而妙真的脸上也鲜少有肖似生母的地方,更多的是像极了妙真的生父,那位徐五爷。
在容貌这一点上,妙真甚至比徐十小姐更像徐五爷,也……更像徐家的人。
关于徐十小姐,乔苒心中已渐渐有了个清晰的轮廓,乍一看到面前的妙真,乔苒的第一反应便是好奇心如此之重的徐十小姐绝对不会对这个与自己生父如此相似的女子不起疑。
所以,就如徐家说的那样,不管是妙真还是徐十小姐定然早早便开始知晓对方的身份了。毕竟,妙真的身世,若是有心查一查,并非查不出来。
“我便知道乔大人不会信,我能隔着面巾认出乔大人确实不止是因为看过乔大人的画像这么简单。”妙真说道。
画像与人总是有些许差距的,即便再厉害的眼,也鲜少有能做到隔着面巾还能认出来人的地步。
“我虽然只见过乔大人的画像,却知晓京城有一位原小姐长的酷似乔大人,而巧得很,去年那位原小姐自金陵回长安的途中经过洛阳,曾来天香观求过符,我见到过她。”妙真说着,看向一旁适才摘下蒙面巾的张解,道,“此事,去年护送那位原小姐回京的张天师可以作证。”
乔苒看向张解,见张解朝她点了点头,明白这大概就是所谓的铁证了。
没想到此时来洛阳还能重提去年去长安时的旧事。
“那位原小姐去年在天香观求符求了一张姻缘符,”妙真提起旧事似乎并不是随意一提,说的更多了些,她道,“我当时问那位匆匆赶路回京的原小姐想求个什么样的姻缘,那位原小姐苦笑了一声,道‘最好是喜好相近,未来夫妻之间也好相谈和睦的’。”
喜好相近……这天底下能同阴阳术士喜好相近的除了阴阳术士本人还有谁?当时陪同原娇娇一起回京的人里也只有一个与她年龄相仿,各方都旗鼓相当的阴阳术士了。
乔苒看向张解。
骤然被提到此事,张解也忍不住尴尬的咳了一声,忙道:“我不知此事,”顿了顿,不等乔苒说话,他又接着说道,“我倒是觉得喜好不大相近更好,最好是喜欢查案破案的那等女孩子最好不过了。”
这等话语生硬的简直不像是从张解口中说出来的一般。
乔苒噗嗤笑了一声,知道张解怕她生气才说出这等话来,便没有再纠结于此事,而是将目光再次转向妙真,那厢妙真对上她的目光又再次笑了起来,她道:“当时,那位原小姐的符没做好,我便请她退而求其次求个签,结果抽了支下下签,可见我天香观的签确实灵验的很。”
乔苒听到这里,目光闪了闪,点头道:“如此的话,有机会倒是可以去天香观求个签,问问姻缘什么的。”
妙真看着她的眼睛轻轻应了一声:“我人虽身陷囹圄,但天香观的签还是不错的。”说罢这些不等乔苒开口,妙真又道:“乔大人,听说徐家告我杀了徐十小姐,是也不是?”
果真如裴卿卿说的那样,这个妙真对问话果然无比配合。
乔苒点头道:“不错。所以,我倒是想来问问你,你接近徐十小姐当真是因为嫉妒这个同父所生的亲姐,想要报复吗?”
对此,妙真没有迟疑,坦然道了声:“不错。”
承认的如此爽快就连乔苒都有些措手不及。
愣了愣之后,乔苒再次开口问妙真:“你准备怎么报复?杀害徐十小姐?就像害了徐五爷和徐五夫人那样么?”
妙真闻言淡淡开口道:“我接近那个同父异母的亲妹妹阿缘时,确实的有这个打算的。毕竟同一个父亲,她过的如此顺遂,人人喜她爱她,就连出嫁之后定下的亲事都是青梅竹马,眼看着这般人见人爱的日子会继续下去,我却只能窝在道观里做个女冠,同道观里的人勾心斗角,自然是过不下去了。”
她说话还是一如既往的坦然,不过乔苒听的很认真,没有遗漏她话语中的问题,她问妙真:“准备做和确实做不是一回事,你下手了吗?”
妙真笑了笑,摇头自嘲的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洛阳与长安相距这般远,我要如何才能伸手够得到长安?”
这意思便是没有了。
乔苒没有说信也没有说不信,只是顿了片刻又问妙真:“那徐五爷和徐五夫人呢?”
妙真道:“这两件事或许多多少少都同我有些关系,虽然不是我直接动的手,可徐五夫人的死确实是因为看到了我。”
乔苒看着妙真脸上的自嘲,没有打断她的话。
“不过对徐五夫人我倒是没什么大的恨意,只是她寻我解符时我顺便道明了一下我自己的身世,告诉她我就是当年那个被他夫君丢弃的孩子,当然,或许这么做未尝没有泄愤的意思在里面,可害死她当真不是我的意思。”妙真解释道,“可或许是顺遂日子过久了,依乔大人你的本事应当也能从徐五夫人的所行所为中推断出个大概,知道徐五夫人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她那样没有受过气,又被徐五爷惯的事事顺心的女子,除了早些时候两人感情不睦时有过不顺心之外,其余日子都无比顺遂。我也没想到不过是我的出现,居然能叫她气的心悸再犯,而且到底年岁渐长不比当年,终究还是没熬过去就这么没了。”
乔苒听到这里微微拧了拧眉心,看向眼前的妙真。
妙真说这些时没有愧疚之色,只摊了摊手做无辜状:“说起来,这还是她主动问的我,大抵是觉得我的长相委实太像她那夫君了吧,我不过说了实话而已,哪知不过是一句实话,她便死了。”
对徐五夫人妙真虽然不恨,却也谈不上什么喜爱。这世间大多数经历过磨难,吃过苦头的人,对徐五夫人这等娇养的如同一不留神就会摔碎的瓷娃娃一般的人都不会喜欢,妙真就是如此,所以,她对徐五夫人的死并没有什么触动,更没有什么伤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