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缘 !
东方发白,晨光未曦,雄鸡尚未报晓哥舒翰已是穿戴整齐,出寝堂入书房,奋笔疾书做一日早课,直至曙光大盛,朝霞染遍东边天穹哥舒翰掷下笔,满意地看了看墨汁淋漓的宣纸,踌躇满志地踱出房门他习惯性地向天上望了望,一轮巨大的红日已经浮起在地平线上方,今天的朝阳虽然有些刺眼,但他心情正佳,便觉得这阳光刺眼得也很有气势
哥舒翰迈着方步,踱入正堂,居中坐定,早有下人奉上香茶哥舒翰漱了口,神清气爽,便吩咐亲兵去召集军中诸将到府议事在哥舒翰看来,这几日皆是黄道吉日,无论哪一日都适宜大军出关,平叛,然后……安天下!
不到一柱香时分,府外已是蹄声如雷,数十位军中大将得了召唤,立刻飞马而至,人人精神抖擞,牢甲利兵,视瞻不凡,绝无人因这临时召唤而现出散乱之像
看着堂下这些随着自己出生入死数十年的老兄弟,哥舒翰大觉满意离开西域这几年的承平日子,看来没让自己手下这些悍将荒废了弓马有猛将如云,有仙宝在手,有大军若蚁,他何愁大事不成?
诸将望向哥舒翰的眼神中,也尽是兴奋他们闷在关中数月,早浑身上下都在发痒了,关中云集大军数十万,却只能眼睁睁望着关外那点寥寥北军耀武扬威,这算怎么回事!今日大帅突召,他们立刻知道定是要有仗打了,人人都恨不能插翅飞到帅府
哥舒翰咳嗽一声,正要发话,忽然堂外脚步声急起,亲兵快步跑进,叫道:“大人,监军玉大人奉旨入府,已经过了中门了!”
哥舒翰心中狐疑,这大清早的,哪来的圣旨?此时堂外响起了内侍独有的尖细、悠长的音调:“圣——旨——到!”
便见王进礼一身正服,高举一卷明黄圣旨,昂首阔步进了正堂他身后十余个太监亲随,跟着冲进,人人趾高气扬,个个气焰冲天堂外守着的亲兵见王进礼手捧圣旨,哪里敢拦?
哥舒翰立即端帽整衣在堂中跪下,口称接旨数十员猛将黑压压地在他身后跪了一片
王进礼低不可闻地先“哼”了一声,方停在哥舒翰身前,展开圣旨,拉长声调道:“哥舒翰接旨”
“维天宝十四年,岁次丙申,十二月丙子朔,五日戊辰皇帝诏曰……”王进礼扯着尖细得有点刺耳的嗓音抑扬顿挫地宣读了一遍,大意便是哥舒翰拥重兵、据雄关,却被数千老弱残兵堵在关中,不敢出关决战,实是朝庭羞耻着令哥舒翰即刻领军出关,平定安逆叛党,若再有迟疑,便即革去军职,解送西京问罪
这圣旨中措辞极是严厉,哥舒翰心知必定是王进礼私下密奏明皇,进了不少谗言,说不定那奸相杨国忠也跟着敲了不少边鼓,才弄出这样一篇不知兵事,不通时局的圣旨来
王进礼圣旨读完,皮笑肉不笑地道:“哥舒大人,这圣旨可说得明白了,着您即日领军出关这可不是咱家逼迫于您了?您若还是觉得关外纪小贼兵马太多,那也不妨,咱家代您出兵便是那时您交了印信,便可自去西京向皇上交差了”
哥舒翰没恼,依足礼数接下圣旨身后那数十员猛将可都是杀人如麻的角色,哪会将一个阉人放在眼里?当下一名大汉绽舌暴喝道:“哥舒大人裂土封王,是你说去印信便去印信吗?”
这一喝恰如平地起雷,冷不防间,吓得王进礼浑身一颤,脚下发软,险些坐倒在地他受惊过后,羞怒顿生,可是放眼望去,堂中人人面目狰狞,个个神色凶恶,哪有一个善茬?王进礼便有些惧意,生怕这些百无禁忌的莽夫一怒之下拔拳行凶,他王大监军浑身上下可都金贵得狠,哪怕被伤了一根小指头,都是宰了这满堂恶汉也弥补不过的
王进礼对付哥舒翰倒是很有胆色,当下厉声喝道:“哥舒大人这是什么意思,想造反哪?咱家的尚方宝剑虽奉在府中,未曾请来,但凭一双肉掌,也要搏上一搏,以维天子之威”
他说得义正词严,却是声音发颤,色厉而内荏,任谁都听得出来
哥舒翰微笑道:“监军大人且息怒,圣旨在此,我等岂有不尊之理?我这些手下都是西北过来的莽人,但知杀人,不晓礼仪,非是有意冲撞监军大人,更不敢有二心的大人尽管放心,今日我召集众将,便是商议出关决战之事现下诸事齐备,三日之内,便当开关决战”
王进礼实有些疑惑,这哥舒翰枯守数月,眼睁睁看着关外的敌军从五千变成了五万,现在敌军多了十倍,他怎么反要出关决战了?但不管怎么说,二十多万拥出关去,就是踩也将那五万人踩死了,且先出了自己多日受辱骂的这口恶气再说至于这哥舒翰倒不着急,现下王进礼已和杨国忠联成一气,到时内外联手,不管哥舒翰是胜是败,总要弄他个家破人亡,方是罢休
清晨时分,中军帅帐帐帘无风自开,纪若尘麾下众将早已候在帐外他们经过道法洗礼,又为纪若尘以阴气点化,杀力大增同时,也与自家主将心意相通无须鸣鼓,他们清晨时心中一动,已知是主帅相召
这些将军天天日出即起,日落则息,顿顿饱餐,时时休息,已养得精力十足他们与哥舒翰手下西域猛将不同,体内多了纪若尘赐的一点阴气,越养杀气越是深沉
纪若尘这中军帅帐面西而立,他所坐方向正是潼关纪若尘端坐大帐中央,待众将及玉童、孙果等人在帐内立定,双目徐徐张开,缓缓道:“我观潼关关中杀气冲天,必是大军出关决战之兆你等今日做好万全准备,明日一早,便与哥舒翰决一死战”
他这番话说得平平淡淡,然在诸将心中却激得波涛渐起,杀气漫溢此刻营中妖卒不过四万出头,面对却可能是超过三十万大军,纵然众将早已心如槁灰,但得与如此强敌当面决战,又怎能不壮怀激烈
孙果上前一步,沉声道:“明日吾当为先锋,誓取哥舒翰项上人头!”
纪若尘颔首道:“很好”
即已议定明日决战,诸将便鱼贯出帐,自去安排士卒擦亮甲胄,磨快刀剑此时忽见一**呼小叫,飞奔而来离帅帐尚有十余步即高声叫道:“主公!大事不好……吾晨起观气,见潼关杀气大作,明日当有一战啊!主公,万万早作准备……”
济天下风尘仆仆,一身文士服上满是灰泥,头发散乱,面色灰败,连气都有些喘不上来,显然累得不轻也不知他昨晚子夜刚于伸手不见五指之处钓完鱼、今天一大早又去了那个势高便利之处望气了不过不管在哪里,显然路都不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