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1 / 2)

碰瓷翻了车 含胭 1972 字 2023-08-19

蒋赟大笑起来,也不顾地上脏,身上酸,丢下书包直接来了个连续侧手翻,最后接一个空翻,动作干净利落。

这曾是他的拿手绝活,每次表演都能换来一大片掌声。

落地站稳,蒋赟呼出一口气,掸掉手上的灰,捡起书包往家走。直到此时,他才体会到胸腔里蓬勃滋生的那份喜悦。

长久以来暗藏心底的愿望猝然成真,令他感到分外不真实。

他和章翎同桌了。

哈哈哈哈哈!

他和章翎同桌了!

只是,她好像挺烦他的。

蒋赟想,大概是因为暑假里的那次冲突吧,那是个误会,他以后会找机会向她解释。

他不怕她讨厌,讨厌他的人那么多,他都习惯了。

能找到章翎,和她同桌上课,能每天看到她,听听她说话,蒋赟已经心满意足。

回到家,出租屋里依旧闷热,废品们散发着永不消失的酸臭味,李照香倚在下铺打电话,用的是社区送的老年手机。

蒋赟知道电话是姑姑打来的。

“是小崽刚回来……嗯,今天开学了,一整天的也不知跑哪儿去了,就知道瞎玩。”

李照香明明知道蒋赟在打工,但在电话里从不对女儿说,不知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

蒋赟无所谓,坐在桌子前整理新书,崭新的书本还透着纸墨香,他一本本看过,在扉页郑重写下自己的名字。

李照香还在聊电话:

“费钱,当然费钱!吃饭,校服,砖头厚的书,什么都要交钱。”

“小崽子还不听话,淘气呦,我也是命苦,没办法……怎么办?还能丢了他呀?”

“书总是要读的,他要是不爱读我肯定不管他,他爱读,就得供他读下去。”

“考大学?他要是有本事考上大学,我砸锅卖铁也要给他上啊。”

“学费你甭操心,不会问你要,等把小崽的大学学费攒够了,我就去你那儿养老,再也不管他了。哎呦呦,这些年我就没享过福,一把屎一把尿,总算是把这讨债鬼给养大了。”

……

姑姑是亲姑姑,只是蒋赟和她算是陌生人。

他出生前姑姑就远嫁去了外省,婆家条件也不好。蒋赟小时候姑姑回来过,不过他一点儿也不记得了。

后来,李照香去过几次女儿家,都没带蒋赟,姑姑却一次都没回过钱塘,因为娘家早就不复存在。

蒋赟觉得,姑姑大概也是怕奶奶把自己托付给她,她穷怕了。

李照香的大嗓门被蒋赟当做背景音,少年翻出书包里的助学补贴申请表,借着台灯幽暗的光线一项项填写。

他和李照香组成了一个钱塘低保家庭。

李照香早年是农民,大字儿不识一个,没交过社保,所以没有退休金,看病都要自费。

蒋赟才十五岁半,一老一小理论上唯一的收入,应该是蒋赟亲生母亲每月给的“抚养费”五百块,但这笔钱因为一些历史遗留问题在十几年前就没再执行。

李照香和蒋赟领了十几年的低保补助,早年每月只有几百块,现在涨到一千多,交掉房租、水电费后,连吃饭都不够。李照香就靠着捡废品卖钱贴补家用,把蒋赟拉扯长大。

蒋赟从小吃百家饭,穿百家衣,小时候跟着奶奶捡废品,直到中考结束才在水站打工赚点钱,收入的大头给了奶奶做家庭开销,自己留了些散钱买教辅书籍,人生中第一次有了“零花钱”这个概念。

他看着表格上“父/母”那一栏,捏着笔,不知道要怎么写。

从小到大,每次面对这样的表格,他都很麻木。

思忖半晌,他把那些空白格都划了道斜杠。

——

周日早上,章知诚开车送章翎去上声乐课。

他和妻子问过女儿的意见,高中课业紧,声乐课是否要暂停,章翎说继续上吧,要是哪天觉得太吃力,再停下也不迟。

她最喜欢唱歌,没想过往专业路线发展,纯粹是兴趣爱好。高中里连音乐课都没了,要是连每周日去费老师家开开嗓的机会都失去,那生活就真的变成一潭死水。

半路上,章知诚问:“翎翎,你的新班级如何?昨天回家你都没怎么说,之前不是还很期待开学吗?”

说到开学,章翎原本第一个想到的肯定是乔嘉桐,可现在,她脑海中浮现出的却是她的新同桌。

她懊丧地问:“爸爸,你还记得暑假里,我和你们说过的那个小卷毛吗?就是在天桥边抢橙子的那个。”

“记得啊,怎么了?”

章翎瘪瘪嘴:“他也考上五中了,和我同班,还……和我同桌。”

章知诚感到意外:“这么巧?”

“一点都不巧,他原本不是我同桌,硬换过来和我坐的。”章翎想了想,迟疑地问,“爸爸,你说他会不会欺负我呀?”

这个问题章知诚无法回答,只能说:“爸爸说不准,你可以先观察他一下。”

“我不喜欢他。”章翎耷拉着眉毛,“我们班主任问我要不要换座,我没答应,现在都有点后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