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远,两公里不到吧。”蒋赟警惕起来,“你想干吗?”
章翎瞪他:“这么凶干什么?我想去你住的地方坐会儿,不行吗?”
蒋赟好为难:“不要了吧?我那屋子连我在内三个大老爷们,夏天都不穿衣服的!”
章翎看着他:“我就想去看看,就待半小时。”
蒋赟:“……”
他没辙了:“行吧。”
又是一通大汗淋漓的暴走,蒋赟领着章翎来到他租的房子,是一个老小区,上楼时给她介绍:“沈阳的房租比钱塘低多了,两居室一个月一千三就够,我租的三室,我那屋一个月只收我五百,家具家电都有,我每年暑假都找个单间和人合租,花不了几个钱。”
上到六楼,他开门进去,回头对章翎说:“你先别进来,我让那俩暴/露狂把衣服穿起来先。”
章翎忍着笑等在门口,一会儿后蒋赟来叫她了:“进来吧。”
章翎走进屋子,入眼就是一个很乱很乱的客厅,沙发上全是衣服,地上油腻腻,餐桌和柜子上也都一塌糊涂,章翎心想这是猪窝吧?能住人吗?
另两个男生都在客厅,衣着得体,正勾肩搭背、兴味盎然地看着她。
蒋赟指着章翎说:“我高中同学,来沈阳玩,过来坐坐,一会儿就走。”
一个微胖的男生说:“不走也没关系哒。”
蒋赟端起架子很唬人,指着他吼:“别他妈胡说八道!”
两个男生一起嘿嘿嘿嘿嘿,接着就回房打游戏去了。
蒋赟从冰箱里拿出一罐冰可乐递给章翎,指着一扇门说:“我住那屋,进去吧。”
章翎打开门,只觉眼前一亮,这个房间和脏乱的客厅形成强烈对比,虽然面积很小,装修古早,家具简单,却被蒋赟收拾得很干净,连着草席上的毯子都折得整整齐齐。
蒋赟打开空调,见她在出神,笑问:“怎么?你不会以为我和他俩一样糙吧?外头我不管,我就住俩月,自己的屋子我可受不了那么脏。哎你是不是忘了?我住袁家村的时候,屋子也收拾得很干净的。”
章翎笑眯眯地看着他,摇头:“没忘,你在我们家打扫卫生也很勤快呢。”
蒋赟又低低地笑,章翎进屋参观,墙边是一个大行李箱,书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旁边搁着几本书,桌面上还有一个小小的卡通人,章翎拿起来看,记起这是她送给蒋赟的小摆件。
蒋赟也不在意,指着床说:“你坐那儿吧。”
章翎在床上坐下,蒋赟拉过椅子坐在她对面,这样的情形以前发生过,在袁家村,章翎秋游后去找蒋赟,两人也是这样坐着。
时空一转,竟是在沈阳,两人你看我,我看你,一起大笑起来。
蒋赟拿过章翎手上的可乐,帮她拉开环,递还给她,漫不经心地问:“北京好玩吗?”
章翎说:“好玩啊,冬天会下很大的雪。”
“下雪?”蒋赟耸耸肩,一点也不觉得稀奇,“有这儿下得大吗?这儿的雪下得老大老大,我们学警还要出去帮忙扫雪呢。”
章翎喝过一口可乐,放在床头柜上,顺便摘掉眼镜,歪着脑袋打量蒋赟。
夜幕降临,窗外的天终于黑了,屋子里亮着暖黄色灯光。
这不是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也不是在热热闹闹的餐厅里,这是一个密闭空间,很安静,很凉爽,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四目相对,气氛变得有些微妙,谁都没再主动开口。
蒋赟走过几公里路,前胸都是汗,白色T恤上看着分外醒目,他坐的位置正是空调出风口,毛茸茸的短发被风吹得小幅度飘动着。
他坐得很放松,岔开两条大长腿,宽阔的肩膀微微垮着,两只手腕搁在大腿上,手指交错在一起。
他的神情却是紧张的,章翎好笑地看着他,见面以后他一直在紧张,也不知在戒备什么。
从见面,到现在,已经过去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他们谈天说地,嬉笑打闹,同桌吃饭,没有尴尬也从未冷场。
忽略掉两年前那次短暂又伤感的见面,他们之间,其实隔着三年半时光。
三年半,让两个未满十七岁的半大孩子,长成了年满二十的年轻人。
章翎轻叹一口气,悠悠开口:“蒋赟,你还要硬撑到什么时候?”
那么简单的一句话,就像一支箭直捅蒋赟心口,他的心脏跳得重且快,几乎是一击即溃。
他在短时间内树立起来的所有伪装,一下子就被砸得稀巴烂,身子都绷紧了,扯扯嘴角试图挽救:“什么硬撑?我没有。”
章翎站起身,走到他面前,站在他岔开的双腿/间,很自然地抬起双臂。
蒋赟吓得往后躲,可身后是椅背,他能躲到哪里去?难不成要往后摔吗?
章翎已经揽住他的脑袋,将他拥进怀里,蒋赟整个人都僵硬了,一动都不敢动。
章翎右手轻抚他的后脑勺,因为头发短,很容易就摸到那道伤疤,她的指腹摩挲着伤疤,低下头问:“你这道疤到底是怎么来的?”
蒋赟脑子里“轰”的一下,一瞬间,思考能力、语言能力、行动能力……全都没了,他再也说不出话来。
章翎又说:“我问过你,你说是武校摔的,你骗我。”
蒋赟:“……”
章翎:“草花都告诉我了,你是不是傻?为什么要做这样的事?为什么要为了那些莫名其妙的人伤害自己?你可能会死的,你想过没有?”
蒋赟:“……”
其实一切都没有变,两年前的那次见面是个意外,哪怕蒋赟比章翎大三个月,哪怕蒋赟已经长成一个1米85的大小伙子,在章翎和蒋赟的相处中,章翎依旧占据着主导地位。
可能,永远都是她占主导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