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阿沅到底是个幼童,被她眼里的温色感染,方才的起抛又着实新鲜,她当下挥挥小手,又露出了缺半块的乳牙:“姐姐,抛抛,阿沅还要,抛抛。”
在鹊影几乎煞白的脸色前,边寄安抱着孩子哈哈大笑起来,她深瞳一转,故作怜爱道:“你这娃娃对我胃口,不如跟姐姐回府住一段时日?”
眼见得她迈步就要朝外走去,福桃儿一推小门,快步从后厨跑了过去。
“四小姐!”她在背后急急地叫住两人,“你可是来找我的?”
海长县主听到这个细弱的声音,心里明白,她蹲下身,仔细地将怀里的孩子放下。又随手抽下头上一根颇重的碧玉吊金虎簪子,朝阿沅馒头似的小髻里一插,笑道:“送你了,玩儿去吧。”这才收敛神色,转身看向背后的女子。
彼时,福桃儿围了一领麻灰兜裙,上面沾满了厨间的油腻菜屑。她瞧着清瘦极了,围兜系着的腰肢比柳还纤弱。为了便于劳作,长发尽数盘堆在顶上,用一张粗纱裹了。一张脸更是寡淡素雅,檀口一点,下颌尖尖,只是眉淡目细,全然不符合美人的标准。
海长县主讶然地望着眼前的女子,虽说楚玉音早已贬低过此女,可亲眼见了,还是免不了疑惑。脑子里掠过楚侍郎那张艳若春景的脸,实在是很难将这两个人拉作一对的。
“五弟拒婚,应当就是为了此女。”楚玉音提醒了句,一副看好戏的神色。
“你就是楚大人的通房?”边寄安上前两步,放低了声音,她们站在院门槛边,离食客远了,旁人也就听得不甚清楚了。
“只是作过丫鬟罢了。”从这女子的穿戴气度和四小姐的态度上,福桃儿猜出她身份定然不会普通,也就垂了头,少说少错。
两个隔着门槛对面分站,院里的地面本就比客堂要低数寸。边寄安本就比普通女子高许多,这一下借了地势,便几乎比面前的福桃儿高出了一个头不止。
凑近了瞧,她才发现此女肤质柔顺,不施脂粉,檀口未点呈现出较浅的藕荷色。从这个角度望下去,边寄安莫名想到野史上一句‘我见犹怜’的话来,可那分明是用来形容绝世美人的。
再对答了几句。她哂然摇头,否定了‘我见犹怜’的形容。此女年已二十三,虽则貌陋,却瞧着如二八少女般稚气温雅。尤其是那股弱不胜衣却强自镇定的模样,连她瞧着,都实在是很想欺负一番。难道那楚侍郎,喜欢的便是这般风格的?
跟着主人在院里的石桌边坐定,海长县主犯了愁,近来东北无战,她也过了年纪,对边府来说,楚侍郎正是最为合适的不二人选。
“县主,还和这贱婢废什么话呀。”表明了身份,楚玉音急于邀功,朝着福桃儿露了狠色,“给你笔银子,速速离京去。”
边寄安抬手制止,凝神望进她眼底:“难道你真的从未对楚大人生情。”
“情也分许多种。”对着这位贵客,福桃儿能觉出她的深不可测,本能地觉得她比楚玉音要危险许多。因此只是谨慎如实应答:“我从小长于市井,后来家道艰难,是楚大人偶然救的我。后来他落魄历劫,我又恰好相随,也就是两清了。”
见海长县主竟不错眼地望着自己只是细听,福桃儿移目抿唇,只好继续道:“大人也曾说过我与他是‘明月与污泥’,本就是不相配的。再者说,民女也算历过世间险路,如今,我在此开一食铺,安然度日,已是心满意足,再无他想。”
毕竟是从鞑靼王廷出来的,在京中可以依仗楚山浔的庇护。况且此地许是她出生的地方,京城颇大,也许哪一日,还能再见到生身爹娘呢。
所以,她私心里,并不愿离开京城。
“听她花言巧语。”楚玉音啪得一下就将玉盏摔碎,柳眉倒竖,“不走啊,不走,仔细哪一日被卖去花柳胡同了。”
“章夫人!”边寄安突然厉声喝止,蹙眉扫了她一眼,“多谢你带边某来此,我还有些私话要同她说,你还是先请回吧。”
楚玉音粉面嗔怒,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两人。这叫个什么事,她原本是想着讨好于人,顺便来瞧一场好戏。怎么才说了不过几句,这位反倒是朝她凶起来了。
她敢怒不敢言,背着人朝天翻了个眼珠。出去的时候,还朝鹊影狠撞了一下。她心底暗自赌咒,海长县主怎样一个杀伐果觉的人,战场上不知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她就不信,这一回治不了这个贱婢了。
第83章.凌迟[VIP]
福桃儿能感觉到,面前的女子虽然言谈和煦,可那双瑞凤眸子,却始终在自己身上打量。
虽然也是与寻常贵女差不多的打扮,可从她的坐姿气度,还有时不时抚向腰间的动作。福桃儿知道这个动作,是腰间常配刀戟之人才会作的。
对着这么个陌生位高又气势凌厉的女子,她自然是谨言慎行,极小心地应对的。
边寄安倒是瞧出她的惧怕,转而只是问了些楚侍郎过往爱好。凭一把苗刀和经年战术的积累,在辽东,她几乎是战无不胜的。
可今日,和这么个市井女儿私话闲谈,她却渐渐得有些犹豫怅惘起来。心绪复杂,一则为楚山浔的长情折服,一则也是为了这种执着忧心。
“时辰不早了,边某多有打扰,告辞了。”边寄安自然地拱了拱手,起身时却差点被罗裙绊倒。
“唉……县主小心。”福桃儿心下暗笑,已是不怎么怕她了。
将人送到了铺子前,就见她牵过一匹黑棕骏马,挽了缰绳,突然回头道:“对了,宫里今早接到了闽浙来的捷报,倭乱已退,多则二十天,他就能回京了。”
“啊?”福桃儿反应极快,当即也是笑着拱了拱手,“那也该恭喜县主了。”
海长县主离开后,福桃儿心中笃定,反倒忧心起昨日秦媒婆来说的人。
金乌西沉,天光一片柔和。晚膳时铺子里的生意格外的好,还没到酉正,五十碗馄饨竟是全都售罄了。福桃儿忙着与伙计一道加馅擀皮,忙得是不可开交。
一忙起来,这心事也就暂且搁下了。手里眼里便只余掌中那莹透萱软的面皮,一张张经了巧手揉捏,成了元宝似的一只只饺饵。
到了戌时,铺子里的客人渐渐少了下来。一个壮实的青年汉子走进铺子里,此人时常来的,总是要一碗炸酱面,因此伙计也都认识。
“这位爷,还是老规矩?”
“额,我、我今日不来吃面,有事寻你们掌柜的。”
福桃儿正从后院过来想帮着收拾,听了他这话,抬头看去时。却见是个二十七、八的汉子,生得面目周正颇为壮实。福桃儿对这人有印象,铺子里的食客多是粗人,总有些不修边幅,偏这人,脸面干净,穿戴也整齐。
只是略一思量,她便明白这人就是那托人说媒的聂平。
下意识地扫了眼周围,她没有迟疑地开了口:“您是来找宋姑娘的吧,进来吧。”说完,头也不回地便朝后院行去。
聂平见状,也来不及出言解释,只得捂了袖口的锦盒跟了上去。
到了院子里,她脚步不停,直接将人朝正屋的厅堂带去。鹊影刚在里头点了灯,也只是看了一眼,便朝她点点头,带了阿沅就朝里屋避开了。
“福姑娘,我给你打了对金镯子。秦嫂子说,说你对我有些误解……”
男人一看就是那种特别老实厚道的。他有些不太会同女子说话,只是竹筒倒豆子般将家业人口尽数报了个细致。梁氏那日来说过,这人手艺卓绝,一年赚的银钱比没油水的小吏只多不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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