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巴摇摇晃晃开上山路,车厢随着一路颠簸泛起老旧的咯吱声。雨幕泼盆袭来,窗外只能望见没有边际的大雾,偶尔有几抹深色急速掠过,好似鬼影般难以莫测。
纪乔坐在车后座最边沿的位置,两名男生在前方打瞌睡,脑袋一低一低的,而搭车回寨的少年在旁边替祁瑶重新包扎伤口。
车窗内的湿痕滴滴答答顺着前不久写下的字迹往下淌水。
——应玄行。
这是少年上车后做的第一件事,指尖作笔,在水汽蒙蒙的玻璃窗上歪歪扭扭留下了自己的名字。
名字倒是特别,纪乔想。他回过头,视线漫无目的落在应玄行认真绑纱布的手,沿着腕间一碰撞就叮啷响的银环上看,应玄行半张侧脸埋没在发丝里,瞳膜像前不久纪乔望见的湖上漂浮着的雾。
他想起应玄行说自己眼盲的事。倒也不算完全看不见,能勉勉能模糊得见个情形,但永远只能看个大概。
“你的世界一定是很美的油画。”纪乔沉默一会儿后开口。他想不到什么安慰人的话术,说出来的话反而更诚恳。
应玄行听毕笑了笑,无所谓的伸了个懒腰。
有点可惜,纪乔那时想,明明这么漂亮一双眼。
“纪乔?”祁瑶挥着没有受伤的手在纪乔面前晃了晃,似是不理解后者为什么长时间看向他们这边,“怎么了?”
纪乔回过神,抬眉,恰好对上应玄行看过来的视线。他不着痕迹避开,摇两下头,“没事,我发会儿呆。”
雨滴霹雳啪嗒砸在车窗,力度仿佛能打破玻璃,应玄行处理完祁瑶的伤,折身回到纪乔旁边的座位。环佩碰撞,他坐定好才出声,“纪乔?”
听到有人喊自己,纪乔从窗外掠过的古庙老树景象里抽回心神。他点点头,琢磨着应玄行的语气像是知道了什么不符合常规的事。
应玄行又追问,“哪个纪?哪个乔?”
纪乔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追究得这么清楚,也懒得问。他转头想在窗上写字,但里外温度差使写过一次字的窗子格外潮湿,指尖一触,水珠就聚成瀑布似的淌下去。
“可以在我掌心写。”
旁边那人含着笑意的建议话打碎纪乔片刻的踌躇。他回头,应玄行倚着车背,半个身几乎侧向自己,摊开掌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