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节(1 / 2)

沈云亭沉着脸,他平生最讨厌的三样东西,人多、热闹和下雪,此时此刻全凑在了一起。

沈云亭侧头余光瞥了眼跟在他身后笑着伸手去接小雪粒的嘉禾。

恰好有的人不仅喜欢人多还爱凑热闹,一到了下雪天就恨不得扎进雪里打滚。

每年一到雪天,程嘉禾就喜欢到处堆雪人,跟兔子喜欢在窝里留下自己的“专属气味”似的,东堆一个西堆一个,每个雪人还都要取上土里土气的名字。

什么欢欢、喜喜、平平、安安、团团、圆圆、甜甜、蜜蜜……

无聊透顶。

且她必定会在他书房的窗台上堆上一个扎着辫子丑得不行的“嘉禾小雪人”强行陪他度过整个冬天。

每年冬天那个堆在窗台的丑八怪雪人都异常扎人眼。

直到有一年,窗台上的“嘉禾小雪人”不见了。

他从未觉得窗台那么干净过。

第一年很干净,第二年很干净……第十年很干净,第二十年还是很干净。

明明下雪了,窗台为什么那么干净,凭什么那么干净?

他真讨厌下雪天。

雪停了,沈云亭收回思绪,心头躁郁逐渐平复了下来。他转过身去找嘉禾,眼神搜了一圈。

瞧见她呆呆地站在不远处,面颊微红,粉红的唇瓣微微张着,眼睛若有似无地瞟向被一群小孩包围着的卖糖人小摊,满眼写着:想要。

沈云亭瞥向小摊上一串串花里胡哨的小糖人,揉了揉皱起的眉心,她的喜好还真是一如既往的俗且幼稚。

卖糖人的小摊前,有个十几岁的小少年想买糖人被同伴嘲笑:“都多大年纪了,还想买这个。”

年纪不小的嘉禾红着脸,又看了几眼小糖人,默默收回视线。刚收回视线却听见那少年扯着嗓子反驳道:“年纪大怎么就不能买了,你看那个大叔。”

第8章银朱

嘉禾朝卖糖人的小摊看去,那群少年口中的大叔怎么长得这么眼熟……待到看清是沈云亭,嘉禾不由怔了怔。

他三步并作两步朝她走来,面无表情地把买来的糖人递到她面前。

嘉禾从他手里接过糖人小心翼翼捏在手心,红着脸小声问:“给我的?”

都捏在手里了还问是不是给她的。沈云亭未答话,快步走在前面,回头瞥了一眼呆呆站在原地的嘉禾:“傻站着做什么,走了。”

“来、来了。”嘉禾握紧手里的小糖人笑弯了眼,提起裙子小跑着跟上他。

沈云亭走在前面,背影清隽挺拔,融了一层暖光,嘉禾的心里痒酥酥的,脸颊泛起一圈红,内心挣扎了几番,伸出小指戳了戳他的手背。

见他没有丝毫躲,嘉禾第一次大着胆子牵住他的手,紧紧的。

沈云亭脚步一滞,一阵沉默,回头看她,视线从她绯红的脸慢慢移到她微微打颤的手上。

算了,她爱牵就牵吧。

比这更亲密更过分的事,他们也不是没做过。

嘉禾牵着沈云亭的手,心砰砰的,脸上带着得逞后的小得意,没走几步,还贪心地把牵手的动作改为更紧密的十指相扣。

沈云亭就这么由她扣着指尖,一言不发朝前走,各式奇巧花灯在他眼前略过,走着走着,身后的人忽然顿住不走了。

又怎么了?

沈云亭转身看向嘉禾。

“那在猜灯谜。”嘉禾指了指不远处人最多最热闹的地方,眼睛亮了亮。

“……”沈云亭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

“小的时候,阿兄带着我一起去猜灯谜,说要把整条街上最好看的那盏锦鲤花灯赢来送给我。可是他一连猜了五十三次,没有一次猜中谜底。”嘉禾两眼微微一弯,“后来你猜怎么着?”

沈云亭不假思索回道:“他强买强卖,威胁店主必须把花灯卖给他。”

嘉禾睁了睁圆眼:“你、你怎么知道?”

他当然知道,她那位名满京城的纨绔阿兄,从小跟着她爹在军营里混,打架唬人最一流,最宝贝的就是她这个妹妹。

还记得当年他刚跟她定完亲,大晚上的,程景玄举着把红缨枪,凶神恶煞跑来找他,恶狠狠地威胁:“沈二,你将来若是敢对不起我阿妹,我锤爆你的狗头。”

……

“那盏花灯是那年上元节最大的彩头,是不卖的。阿兄强买了花灯,把买来的花灯送了我。”嘉禾回忆道,“后来这事被爹爹知道了,罚了我和阿兄十戒尺,把花灯还了回去。”

那时阿兄说,将来他一定会赢一盏比这更好看的花灯送给她。

嘉禾嘴角往下弯了弯,可是她没有等到阿兄的花灯。七年前,阿兄带兵去往西北剿匪,一大队人马走失在荒漠中,就再也没回来。这么多年过去,大概是凶多吉少了。

沈云亭眼神沉凝在嘉禾身上,久久静默。

上辈子她死后不久,程景玄的遗体被人在西北荒漠中找到,遗体找回来的时候,身上的骨头没几块好的,都是在生前断的。

有些事不知道比知道更好。

“程嘉禾。”沈云亭开口打断嘉禾沉郁的情绪。

嘉禾回神抬头看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