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香莲外祖,名唤封肃,是在城外务农人家,家境倒还殷实。
封肃为人古板,见甄士隐宠甄香莲宠得不像样子,曾经对女儿女婿说过:“一个丫头片子也值得这样。女婿纳妾生个儿子才是正经。”
甄香莲其时也在屋中,闻言自然对外祖心存芥蒂,因此对于出城去外祖家一事能躲就躲。实在是按照习俗,甄香莲正月十六需得去这么一遭,躲不过去罢了。
正月十六起床,甄香莲半睡半醒,任由下人给她洗脸打扮。心中欣喜自己改变了前世的命运,平安留在了自己家中。
她今日穿了大红色细白兔毛领团花棉袄棉裙,戴了金项圈,头发勉强够长了,挽成丫髻,点缀了小小珠花,真真像是观音菩萨身边的玉女一般。
甄士隐得意于如此爱女,牵着甄香莲的细嫩小手,在街上一路走过,听到邻里一片赞叹之声,直夸他家会养女儿,香莲玉雪可爱等等。
他捻须微笑,一一回答:“女儿还小,当不得夸。”但是面上笑意直达眼底。
甄香莲看得真真的,更是挺直了小胸脯,用穿着特制麂皮靴子的小脚稳稳地一步步走去,想要给父亲带去更多骄傲。
封氏坐在一旁的青油车里,几次三番叫他们父女二人上车,也没结果,干脆掀开半幅车窗布帘,含笑看着父女一路显摆。
走了好一阵子,甄士隐心疼女儿走路不少,怕她脚疼,才终于带着甄香莲上车,前往岳家封家。
到了封家,封肃对于这个女婿很有些“先敬罗衫再敬人”的意味,一双利眼将甄士隐一家打量了个遍,看他们皆是新衣新帽,心下暗自满意,才摆出丈人架子来招呼他们。
甄士隐有个连襟,腊月里家门不幸遇了火灾,损失不可估量,两口子便投奔封家,正月里就在岳家过了年。
封肃人前人后,都说这样夫妻二人守不住家财,好吃懒做、不善过活等话语。
甄士隐看着连襟,不过短短月余,便从一个意气风发的八尺男儿,成为颓然落寞之人,不由得触动心肠。看来岳家绝不是好去处、好退路。
甄士隐偷偷塞给连襟六十两纹银,鼓励其东山再起。连襟堂堂一个壮年男子,手攥银票竟要给甄士隐磕头。唬得甄士隐一把拦住。
甄香莲在一旁看了,心内五味杂陈,口称“姨父”,清清脆脆地说:“男儿膝下有黄金。姨父领了我父亲的情谊便是,终会有东山再起之时的。”
连襟擦掉自己激动而出的泪花,郑重表示,一辈子将甄士隐美意记在心间。随后人来人往,便盖过此事。
回到自家,甄士隐和封氏说起家常,从连襟家遭火灾渐渐谈到了自家防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