俗话说“正月初一满街走”。
北平风俗,这一天人们走亲访友、互道吉祥。守着老礼儿,初一到初五,妇女不许出门。只有当家的男人们,穿着崭新的长袍,带着孩子走街串巷、磕头拜年。
这一年的正月初一却大不相同。
吃过两个傻柱从半斤生肉里硬生生抠出来的“白菜大肉馅”饺子,何金银照常出车,毕竟还在给约翰记者“拉包月”。没等走到长安街,他就察觉出一丝不对劲。
经历过昨夜“营啸”,原以为大街上即便不是冷冷清清,也不该热热闹闹。结果恰恰相反,陆陆续续有民众从家里探出头来,互相打听、传播口信,小道消息满天飞——全是好消息。
何金银故意放慢脚步,多绕过几条胡同,将这些消息听了个大概。
“听说了么您?昨儿晚上城内兵痞子们闹疯,就是因为原定在今天——大年初一进城!”
“嘶...那怎么还没见着动静儿?”
“嗐,初一饺子初二面,初三合子往家转。要不怎么说人家是仁义之师呢,不想打扰咱北平人过年呗!散兵们都被集合起来,听说要开出城去、接受整编、交接城防!”
“哟!那可是二十多万人呐,排着队一个一个走出去,得好些天!”
“谁说不是啊,都盼着呢!城内的快点儿走,城外的快点儿进!”
这一天,何金银拉着兴致不高的约翰记者走遍北平“采风”。
越是临近下午,街上的喜气越是浓烈。正月初一逛厂甸,最畅销的竟然不是往年的“老三样”——鸡毛掸子、小鞭、窗棂纸。取而代之的是四九年春节独有的“新三样”——
年糕、红绸带、芝麻秸儿。
虽然围城让北平百姓物质上紧巴巴的,可家家户户这时都愿意掏出最后一点家底,置办新年货、讨个好彩头。
年糕寓意“年高”,芝麻秸儿也是同样寓意——芝麻开花节节高。家家户户都在期盼着,从今往后,一年更比一年高、一年更比一年好。
唯独红绸带,是人们为即将到来的“进城”提前做准备。估衣摊前、布庄子里,伙计们手把手的给人们教着,如何在腰上盘系红绸带、如何扭秧歌。
“金,他们是在庆祝传统节日吗?”
何金银摇摇头:“不,他们是在庆祝重获新生。”
没有采到心仪的镜头,约翰记者早早回了东交民巷,何金银终于得空回了趟车行。
同和车行今日虽然正常营业,但二爷却病了——真病。
脸颊已经消肿,额头却不住往外冒汗。他整個人缩在床上,盖着两层铺盖,仍旧不住的打摆子。
十冬腊月,炉火烧的正旺,专门留有一名车夫照看二爷。
何金银尝试着叫了两声,得到的答复都是迷迷糊糊的呓语,听不真切。
“怎么就病了?前些天重新开张的时候,不还是精精神神儿的么?”
“请郎中把过脉,说是气阴两虚、痰瘀阻滞,吃不下、喝不下,只能掰开下巴硬往里面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