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但总之,孙远面前是一段平整过的土地,踏上去比土路要硬,泛着灰白色,路上偶尔有道长长的缝隙,小到只有蚂蚁才能爬进去。

缝隙完整地横向贯穿整条道路,干脆利落的线条,看起来像是有人故意划上的。

这是……石板?

念头刚一出现,孙远立刻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哪有这么平整却不光滑的石板啊。每块都大得吓人,这得死多少人才能从山上背下来啊。

“排骨兄弟,这是什么?”

周围的人都竖起耳朵听,排骨的声音懒洋洋的,似乎不甚在意:“哦,是水泥,听说要把泥放在水里,让最有力气的汉子捶打,整整七天七夜不能停歇,还要保持一定的节奏,这样才能得到那么一小块水泥。”

“哦,竟然是这样。”孙远想象着无数赤膊好汉卖力挥锤,动作一致捶打的场面,自己就先打了个激灵。

这么长的一条路,背后得有多少人啊?

这么一个势力要把他们强留下来,城里那些人真能把他们救回去吗?

孙远越想越害怕,看向护卫队队员的眼神也就越发敬畏。排骨偷偷瞥了一眼,也放下了心。

水泥是怎么做的,他只是看了几眼,没看完全程。

但他清楚宣宁的意图,也知道能负责水泥制作的都是最稳妥的人,宣宁似乎没有公开方法的意思。他同样清楚两边刚刚接触,正是要亮一亮刀锋,好让对方听话的时候,自然要怎么夸大怎么来。

比如现在,孙远不复刚见面时天老大他老二的桀骜不驯,乖得像只满身肌肉的小鹌鹑。

这就很好。

排骨自认事情办得很好,安心猜想今天晚饭吃什么,而孙远他们的惊讶才刚刚开始。

他穿着满是湿泥的草鞋,走在宽阔平整的道路上。路很好走,没有坑没有水,好到让他看着身后一串泥脚印,颇有些不自在。

不过很快,他就顾不上这么多了。

一大片农田率先映入眼帘,原本的作物在里头东倒西歪,眼看是救不回来了。

旁边不少人唉声叹气,真心实意地替这块地的农人惋惜。孙远却顾不上这么多,而是眯起眼睛,努力看清地里的情况。

一条条小路交错在田地之间,把地划分成四四方方的一块,每块地都差不多大,偶尔在地头插一面小旗子,不知道是做什么用的。

这里的主人似乎很喜欢规整……

这么想着,孙远一抬头,一道只比县城城墙矮一点的灰白色墙体矗立在眼前,阻挡住了所有的视线。

墙体和路面材质相同,平整地像刀片一样,但厚度却足有一人宽,能让所有来进攻的敌军绝望。

孙远在护卫队的带领下走到墙下,被亲人背过来或者推过来的病人被带去了另一个方向,孙远他们被要求站在原地消毒。

众人有些不安和骚动,不过看消毒是从护卫队开始,对方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这才安安分分配合。

孙远一边等消毒,一边抬头仰望着墙体上方穿着同款制服的人。对方拿着另一种武器,胳膊上还系了一截红布。但同样身姿挺拔,目光炯炯。哪怕只是无聊的站岗任务,对方依然非常认真,目光直视着前方,身边有蚊虫环绕也一动不动,有着他在之前的官兵身上从没见过的精气神。

那个小军官说过的百战之师,也不过如此吧。

孙远满心感慨地进去了,眼前又是一个同材质的大方盒子。盒子前面还有几个小洞,几个大方洞,洞里垂下来一块块不同颜色的布,像是充作门帘窗帘。

果然,带他们来的护卫队停了下来,整队集合,又步伐一致地跑远了。

孙远等人默默目送他们离开,又有几个人朝他们走过来,有男有女,有老有少,还没走近就把他们仔仔细细看了一遍,其中一个女人对排骨抱怨道:“我这儿活这么多,衣服都快做不过来了,怎么女人这么少?”

“大娘,您先凑合凑合,下次,下次一定多带些人来给你们分忧。”

女人“哼”了一声不说话了,站在一边看人,有个裤脚上还有泥的男人看了一会,咳了两声,问:“有种地的老把势没有?”

大家面面相觑,没有人敢站出来。

他又问了一遍,发现大家都不动,解释道:“会不同的手艺,就要住在不同的屋子里,吃不同的饭,干不同的活。有的话,去那个深绿色门帘的屋子里,等我去安排活,干完了吃饭。”

有几个人动了动,见别人不动就又不动了。

刚才说话的大娘见状,口齿伶俐地把什么人住什么屋子都说了一遍,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这才拖拖拉拉地往屋子里走。

孙远是个铁匠。

但来的人里,只有他和他弟弟两个人是铁匠。

孙远不想和大家分开,觉得不太安全,于是拉着弟弟孙福走进了浅绿色门帘。进到这间房子的,都是想种地但不太会种的人。

屋里有几条长长的炕,大家各自找地方坐了,正想找个话题聊聊天,门帘一掀,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进来。他拿了几个奇奇怪怪的小东西,一会敲了一敲这个,说这是“起床铃”,一会晃一晃那个,说那是“吃饭铃”,还有什么“集合哨”等等等等,一大堆尖锐刺耳的声音轮流展示了一遍,这才开始说正事。

“你们分成四组,每组自己推选一个组长,明天开始,按小组合作、学习、劳动,有事找组长,组长来找我。”

孙远试探道:“那我们今天……”

“今天太晚了,吃顿饭休息休息,明天再开始吧,”说话的人显然没把百多人的一顿饭放在心上,“今天晚饭得晚点吃,灶上忙着给病人熬药呢,等一等吧。”

这话一说,孙远才意识到,外面正飘来一阵阵药香味。几个人趴在窗口,贪婪地嗅着这难得的味道,男人没什么表情,自己走了出去,不一会,隔壁就传来了同样尖锐的声音。

“是药啊。”

“是药,药铺里就是这个味。”

“你说,他们的药管用吗?”

“管用吧,你看他们的人都不害怕,刚刚进门还洒了什么消毒水,估计洒完就解毒了。还有那个什么胶,黏糊糊的一股酒味,我舔了舔也不像酒,还有点苦。”

“小心把你舌头也粘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