劝退了前来送行的百姓,勉强收下了那柄硕大的万民伞,步安终于带着两百多号人马,浩浩荡荡地上了路。
官道两旁的枯树被风吹得簌簌作响,远处绵延的丘陵与山脊枯黄一片,偶尔露出黑色的岩石,像泛黄宣纸上,嶙峋的墨渍。
他一人走在当先,听着身后的人声渐渐鼎沸,如同闹市。
这哪里还有点军队的样子?
步安心头揣摩着,该如何整肃队伍,把人心收拾得服服帖帖。
这些日子,他仔细考虑过,往后每一步该如何去走,如何环环相扣,借势而为。可是实际面对几百号人,却还是有些头疼。
有思路,没经验,只能慢慢试错了。这样想着,他站定下来,回头冷冷地看了一眼。
喧闹声渐渐轻了下来,几百号人由近及远,以一种极慢地效率止住了前进的步伐。有人不明所以地往这边看,但更多人只是懒懒散散地站着。
这样的队伍,拉出去跟人拼命,与送死有什么区别?
步安摇摇头,劝自己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慢慢来吧。
他把张瞎子叫到跟前,俯首耳语了几句,然后与大部队分开,自顾自带着素素与宋氏兄妹,沿官道继续前行。
等到两拨人隔得远了,宋蔓秋才问他,之前那个“绿衣”,是替谁传的话。
步安直言相告。
宋氏兄妹同时一惊,宋世畋抢先道:“那恶僧何时来的江南?我怎么不曾听说?”
步安心说,你算老几,人家来江南还得事先通知你不成?
他微微一笑,道:“他今日见着这场闹剧,说不定就要拦着我,不许我南下了。”
这个判断并非没有来由。余唤忠生性谨慎,今日这一出,虽说不是步安自己安排的,可看在余唤忠眼里,多半会觉得这位未过门的赘婿太爱出风头。
身为左都御史,圣上心腹,余唤忠准知道皇帝对杭州宋家的态度。在这个节骨眼上,跟宋家走得太近,绝不符合余唤忠的利益。所以,不官他瞧不瞧得上步安,都不会允许他去凑这个热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