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人从喉咙里挤出一丝气音,木珠子似的眼睛斜着看张家老二。
“我要死了。”
她用了陈述句,不待张家老二说些宽慰之言,老妇道:“我死后,你吃了我罢。”
这极其惨烈的遗言,让张家老二牙齿得得作响。
妇人沉重喘息一声,继续说:“莫要炖煮被邻人嗅到。”
左邻右舍闻到肉味来抢夺,她家老二力弱必要吃亏。
张家老二脑子还糊涂着,手臂猛的一痛。
席子上的妇人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枯瘦手指钳子一样抓住张家二郎的胳膊。
黑暗中,垂死的她眼中迸发出一股子狠劲。
“记得剥下我的衣衫莫染了血污,冬日可穿在里头御寒。”
费劲咽了口唾沫,她手上越发用劲:“将近中元节,先割我臀肉祭拜一下你爹你兄长你嫂子还有两个侄儿,然后你再吃。”
交代完这顶顶要紧的事,她躺回被油汗浸透的席子上。
喉咙破了口子似的,长长呵出一口气。
就这样等着死掉。
张家二郎眼泪吧嗒落在席子毛边上,他想说些什么,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黑洞洞的屋中一片死寂。
突然,外头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喧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