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掌柜忙不迭应下,然后带着林砚和张勇去了命案发生的地方。
出了人命,客栈众人不得随意离开,听说要去验尸,霓翠班一行人也跟着去了。
郁桃有些害怕,搀着慕念瑾,“小姐,咱们回客栈吧,别过去了。”
绿烟的容貌浮现在慕念瑾的脑海,慕念瑾轻声道:“发生这种事情,回客栈等着也是心急,还是去看看吧。你若害怕,在客栈待着,我自己去就行。”
郁桃摇头,“我还是和小姐一块去吧。”
绿烟是在河边丧命的,那条河有些远,要穿过客栈后面的梨树林,再沿着小道走上一刻钟才能到达。
走在梨树林间,枝头花瓣经过几日的风吹雨打凋零败落,铺洒在两旁草木间,花瓣间淌着还未消散的雨滴,梨花带雨,晶莹剔透。
这片梨树林的存在,也是客栈取名“梨花悦”的由来。
雨后山林的清香与残存的梨花香飘来,萦绕在众人周身,本该令人心旷神怡,只是出了命案,所有人并没有赏景闻香的心情。
沿着长长的小道下去,小道尽头是几阶石阶,下去石阶便是一条流淌的河水,也是命案发生的地方。
前两天的大雨导致河水水势上涨不少,水有半人高深,绿烟的尸体被霓翠班的人打捞出来,放置在石阶上方,直白的暴露在众人眼前。
郁桃急忙去捂慕念瑾的眼睛,“小姐,您别看。”
慕念瑾偏头避了过去,“没事。”
郁桃不敢看,她低声劝道:“小姐,您身子本就弱,发生命案又不太吉利,还是避远些好。”
慕念瑾身子弱,但她不是胆小的姑娘,她自幼就喜欢缠着长辈听一些鬼怪异闻。
再者,慕念瑾昨个一连死了两次,又在寺庙里目睹了杀人现场,什么离奇古怪的事情都让她遇上了,她可不害怕见到死尸。
慕念瑾道:“好了,我不过去,但你也不许捂我的眼睛。”
知道自己劝不动慕念瑾,郁桃不再说什么,应了声好。
慕念瑾抬眸看过去,看见石板上那一具绿色的尸体时,她叹了口气。
原本鲜活的女子,如今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面庞惨白肿胀,毫无生气。被河水浸泡一夜的绿色襦裙裹在她的身上,发间的水渍一滴一滴流在石板上,凌乱的发间还有些淤泥和枝叶。
霓翠班的人围过去,李老板神情萎靡难过,一旁的朱玉娘望着尸体,瞪大了眼睛,身子瑟瑟发抖。
霓翠班其他人各有各的悲痛,最为难过的当属和绿烟交好的春樱。
春樱苍白的脸上挂满泪水,她身子一软扑到尸体旁,放声痛哭,“绿烟,你只是睡着了对不对!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啊,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练习戏曲,一起去各地摆戏台,我们说过要一辈子陪着彼此的,就算嫁人了也不要断了来往,你怎么就抛下我一个人走了,你让我怎么办啊!”
春樱悲恸大哭,声声哀泣,不禁令人感伤。
郁桃哽咽道:“小姐,春樱姑娘和绿烟姑娘情谊极深,亲姐妹也不过如此吧,绿烟姑娘走了,她该多难过啊!”
慕念瑾没有回答,静静望着前方,她的目光从绿烟移到痛哭的春樱身上。
春樱身上干净的绿色襦裙和绿烟的裙子交织在一起,同样穿一身绿色的裙子,一个人活着,另一个人却成了一具尸体。
林砚要验尸,不能放任春樱继续哭泣,他吩咐霓翠班的人把春樱拉到一旁,开始验尸。
他非专业的仵作,但习医多年,验一具尸体并非难事。
检查尸体各个部位后,又仔细检查了四周,没有找到任何凶器,绿烟的尸体被带回客栈。
林砚说着情况,“侯爷,尸体为女子,年方十八,身高五尺半。死者被发现时已无气息,头面上仰,从河里被打捞出来。死者两拳曲卷,口鼻有水沫和血污,腹内亦有积水。”
“除左右腕间有划伤,死者全身并无其他伤痕以及致命伤,至于头颅、腹内等部位是否有隐藏的致命伤,需要用验尸工具才能检验。腕间的划伤不足以致命,死者衣服完整穿在身上,未有撕毁破损,死者身上未有受到侵犯的痕迹,命案发生的地方也没有打斗痕迹,可以初步判定是溺死。”
林砚不是仵作,但其医术精湛,验尸得出的消息应当不假。
江寒恕道:“既是溺死,是自然落水,还是被人推下水中遇害?”
林砚有些拿不住,他思索一会儿,才道:“是霓翠班的人最先发现尸体的,下官向他们确认了情况,发现尸体时,尸体是头面上仰,并非被人摁在水里沉入水底而死。再参考刚才的验尸情况及周边环境,通常来讲是死者自己落水而亡。死者落水之地有石阶,石阶有积水和苔藓,有可能是死者在河边不慎脚滑,落入了水底。”
江寒恕不置可否:“现场可有脚印和凶器等异物?”
“侯爷,下官刚才看过了,河水四周及河面没有任何凶器,至于脚印”,张勇接过话,“霓翠班一行人外出找寻死者,找了大半夜,地面脚印混乱众多,无法辨别。而河面上方又是石阶,未能留下脚印,是以无法从现场的脚印查询线索。”
雨夜,河边,没有伤致命伤,没有凶器,又没有其他线索,看起来是一场意外落水的案件。不过,具体情况要调查过客栈众人后才能确定。
江寒恕思忖片刻,道:“官府的人到了吗?”
“侯爷,还没有衙役过来。”张勇语气嘲弄,“不过是雨天死了一个戏伶,这样的事情可不少见,衙门的人哪里会上心!”
等着官府派人来不是办法,太耽误时间,江寒恕起身出去,“去一楼。”
行人入住客栈需登记姓名、籍贯等信息,有些客栈并不严格遵循,好在梨花悦记录了每一位住店客人的信息。
梁掌柜把簿子拿给江寒恕,江寒恕垂首翻阅,骨节分明的手指翻到最新登记的那几页。
客栈共住宿二十七人,分别是江寒恕一行六人;霓翠班一行十六人;进京做生意的商人两名;剩余三人是一对主仆和一名马夫。
昨夜,江寒恕身边的侍卫一直在客房饮酒,梨花悦的梁掌柜、徐让等伙计也一直待在客栈,而替慕家小姐赶路的马夫和客栈那几个商人打了大半夜的马吊,未曾出过客栈,这些人皆有证人可以证明。
死者未受到侵犯,客栈周围最近的村落距离此地也有半个时辰的路程,外人出没在河边的可能性也很小。
排除这些情况,也就是说,如果死者是被人谋杀,嫌疑最大的是霓翠班那些人,或者是那对主仆。
官府还未来人,江寒恕只好代为调查,他去到大厅,吩咐道:“把发现死者的人带过来。”
一楼的一间客房用来查案,其余人在大厅等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