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1 / 2)

那一天,江寒恕调皮闯了祸,永宁公主训了他几句。小孩子顽劣,江寒恕偷溜出府,准备去城外的军营找他的父亲和大哥,不料路上被绑匪绑走。

那绑匪并没有要他的命,把他带到了城外偏远的一座山上,那山名叫龙岭山,藏着一群山匪。

那群山匪为了求财,不许江家人报官,江寒恕的父亲和大哥只好只身前去救他,最后只有他一个几岁的小孩逃了出来。

随着江寒恕父亲和大哥的死去,龙岭山的那群山匪也在一夜之间消失。

江寒恕翻阅卷宗,案宗上记载,因着靖勇侯的惨死,第二日圣上便下令剿匪,这群山匪拒不归降,最后被官差剿灭,全都没了命。

江寒恕去到西北,阅历和经验日益增多,回想起当年的事情,他总觉得那群山匪很是可疑。

他们的穿着打扮与口音,和寻常山匪无异,但那群山匪训练有素,领头之人更像是行伍出身,说是求财,最后没有求到财,却有胆子杀了靖勇侯,他们消失的也太过莫名。

他的父亲和兄长惨死疑点重重,回京后,江寒恕着手暗中调查。他几番查探,好不容易找到一个曾在龙岭山上当山匪的中年男子。

那人约他在福宁寺附近的尼姑庵见面,不欲打草惊蛇,江寒恕带着面具前来。然而,他到的时候,那个人已被埋伏在尼姑庵里的死士害死了。

好不容易查到的线索到这里就断了,那名死士知晓江寒恕的行踪,又提前埋伏在尼姑庵里,背后定有人指使。

不知背后之人是何身份,有何目的,但派出死士来阻止江寒恕追查当年的案件,可见他的父亲和兄长遇害另有隐情。

线索中断,江寒恕并不太失落,他早已不是那个轻易就能被山匪绑走的幼童了,他有耐心慢慢调查这件事。

更衣后,听说寺里的慧元大师在等他,江寒恕在小沙弥的带领下去了寺内的偏殿。

慧元大师是当代颇有名望的高僧,对佛理自有造诣,就连当今圣上也曾请他进宫讲述佛法。

慧元大师面带微笑,“侯爷,咱们又见面了。”

江寒恕在蒲团上坐下,“多年不见,大师别来无恙?”

慧元大师道:“老衲一切都好,这几年云游四方,前不久才回到京城。老衲在云游的路上,也时常听到侯爷的威名。大周有侯爷这般武将保家卫国,是大周百姓之幸,陛下、万民和神佛会记得侯爷的功德。”

江寒恕神色淡淡,“大师谬赞了。”

这次班师回京,百姓称赞他,皇上器重他,然,当今圣上、万民和神佛如何看待他,江寒恕并不在意。

当年,江寒恕的父亲尚了永宁公主,圣上并没有收缴他的军权,于是,靖勇侯仍常年待在西北,和永宁公主分居两地。

永宁公主金尊玉贵,婚后留在了京城,江寒恕的几个兄长都是在京城出生的。

轮到江寒恕时,永宁公主在怀上他之前去凉州探望靖勇侯,那段时间怀了身孕,当时永宁公主上了年纪,贸然回京怕途中出什么意外,便在凉州待了几年。

江寒恕是兄弟几个中唯一一个在凉州出生的,他生于凉州,长于凉州。

江寒恕看过边关飘起的烽烟,听过震撼人心的号角,靖勇侯的大掌厚重,牵着彼时年幼的他登上城墙,他努力踮着脚,望见将士们在战场上浴血奋战。

在他还小的时候,他的父亲给他准备了一把小弓。

收到弓箭的那一刻,年幼稚嫩的江寒恕,郑重的看着靖勇侯,立下了誓言,“父亲,等儿子长大了,就去边关替您分忧,到时候儿子和大哥击退敌军,您就可以回到京城和母亲在一起颐养天年了。”

那个时候靖勇侯是怎么回答他的?

靖勇侯摸了摸江寒恕的脑袋,开怀大笑,“恕儿,为父在边关等着你。”

可惜,靖勇侯没有等到这一天,在江寒恕九岁那年,靖勇侯为了从绑匪手里救下他,被人所害。江寒恕的大哥也死在了歹徒手里。

为了完成父亲的遗愿,不愿让靖勇侯辛辛苦苦创建的江家军销声匿迹。江寒恕十四岁那年,他离开了京城,去到了边关。

几年过去,他长得比他的父亲和大哥还要高一头,可他最亲近的两个人却不在了。

他的父亲和大哥因他而死,他的母亲因他发了疯。

寺里香烟袅袅,钟声悠悠,处在这佛门之地,易给人飘渺沉寂之感。

江寒恕伸出右掌,“去到西北的这几年,我这双手,杀了不少人,有恶人,也有不那么恶的人,死在我手上的人不计其数。甚至,不久之前我还亲手杀了一个死士。”

“若这世界有神佛,怕是本侯也不能得神佛的庇佑。”江寒恕慢慢收拢右掌,他的手上沾了太多的血。

慧元大师望着坐在他对面的少年,很多年前,他就认识江寒恕了。

靖勇侯死后,永宁公主找到他,让慧元大师为江寒恕的父亲和大哥做法事,永宁公主还在福宁寺给靖勇侯和世子点了长明灯。

每到靖勇侯和世子的忌日,永宁公主都会带着江寒恕过来。

悲恸不已的永宁公主,命令自己的儿子跪在那两盏长明灯前,一跪就是几个时辰。

当时的江寒恕还只是个孩子,跪在冰凉的蒲团上,承受着来自亲生母亲的沉闷、残忍和悲痛,那太多的情绪压弯了他的背脊,几乎让江寒恕喘不过气来。

慧元大师身为出家人,早已看破红尘,六根清净,可看到跪在长明灯前的江寒恕,他也不由得可怜这个孩子。

一年又一年,跪在长明灯前的江寒恕,逐渐成为威名远扬的定北侯。

少年从京城去到边关,挺拔如竹,不折不挠,再没有什么能让他害怕,也再没有什么能困住他。

慧元大师神色温和,“先爱己才能爱人,先护己才能护人,不管侯爷手上沾了多少鲜血,是为了自保,也是为了整个大周。各人有善有恶,侯爷所为,为了大义,值得让人钦佩。”

慕念瑾回到福宁寺,郁桃迎上来,“小姐,你去那尼姑庵里没发生什么事儿吧?”

慕念瑾摇摇头,并未把见到江寒恕的事情泄露出去,她换了个话题,“你肚子还疼吗?”

郁桃这会儿好多了,“不疼了。”

说着话,只见张氏从宝殿里出来,她身边还多了一位夫人。

慕念瑾走过去,“娘亲,这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