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甄夫人和郑芫也是一见如故,一则两人年纪相仿,二则两人膝下皆只一女,许多话往往只需说一半便能互相明白其义。
甄夫人听说郑芫会唱戏,立即来了兴趣,说道自己自幼喜爱歌乐,只因嫁入公府,身为嫡妻长媳,受规矩约束,便不得不将将这一爱好抛却,二十余年未曾一展歌喉,未曾一施舞技,心中早已苦闷。
郑芫听了甄夫人这些话,得意道:“我初嫁蓝家时,他也不让我唱,可我才不管他,总趁他不在家时,关上院门,披上戏服,想唱多久唱多久。”
甄夫人奇怪道:“蓝老先生看着甚是严厉,妹妹你竟不怕他?”
郑芫笑道:“一个糟老头子,除了会说几句听不懂的之乎者也,从来不晓得动手打人,所以我怕他作甚!”
甄夫人跟着笑了,感叹道:“还是妹妹想得开,不像我……哎,这一辈子只当遇人不淑……”
她说着,情绪又低落下去,甄晚凝在旁,一时也有些沉默。
郑芫安慰道:“一辈子还早着呢,姐姐莫要苦恼,往后日子长,甜滋味可多着呢。”
甄夫人道:“我倒无所谓,只是连累了晚凝,叫她有家不能回。将来若是受了夫家欺负,也没个好娘家为她撑腰。说起来,还是你家璎儿好命,有你这样疼她的母亲,还有那样一位德高望重的父亲。”
郑芫拍了拍甄夫人的手,说道:“姐姐啊,你看你这小外孙多可人疼,我真是羡慕得紧呢。还有你那女婿,真真是个英雄汉子,听说就连江州谢王爷都对他满口称赞。依我看哪,将来你家晚凝定比我家璎儿尊贵,说不定能做个一品侯夫人呢!”
甄夫人自离京都后,终日心情郁郁,加之旅途颠簸,因此病倒。后来住在宋家庄,因见宋仝孝顺,与晚凝夫妻和顺,加之小外孙尤其可爱,因此心情释然,病势也快速好转。而今见郑夫人提到自己心中最得意的女儿女婿和小外孙,立即喜笑颜开。
两人顿时你夸我,我捧你,几句话就把宋仝夫妇和李聿恂夫妇都夸得天花乱坠。两人双手相握,更是笑得停不下来。
蓝璎和甄晚凝站在一旁,本来还担心两人会越说越伤心,此时只是默默摇头。
蓝璎朝甄晚凝使了个眼色,两人跟郑夫人和甄夫人打了声招呼,便带着徵儿自去花园玩耍去了。
午间,郑夫人命人在前厅和后宅各布下一桌丰盛酒席隆重接待宋家人。宴席散后,又在花园设下戏台,请来熙州有名的戏班唱戏。
郑夫人心中一直因去岁未给蓝璎筹办及笄礼而感到愧疚。
这回蓝璎的生日,她也不顾蓝溥是否同意,便早早请来戏班,为得就是要热闹一番,给蓝璎好好过个生辰。
《杉木水桶》是蓝璎最爱听的唱段,台上已经连唱了三次,直到蓝璎觉察出郑夫人的用意,才让换了经典曲目《女驸马》。
戏唱完,已是日暮时分。
宋仝带着家人起身告辞,蓝溥竟亲自送客到大门外,看着他一家登上马车。
今日一宴,算得是主客尽欢。宋仝一家走后,李聿恂夫妇也未作久留,同郑夫人说了会儿话便也要走了。
蓝溥竟也十分难得地亲自送李聿恂和蓝璎到大门口,这让蓝璎倍感意外。
郑夫人依依不舍拉着蓝璎的手,说道:“本想叫你在家住几日,可你如今心思已不在爹娘身上,我也不忍叫你小夫妻两个分离,因此就罢了。好在你离家不远,这戏班子要三日后才走,我明儿还约了纤云过来听戏,你也来罢。”
蓝璎轻轻点了点头:“阿娘,璎儿心里时时刻刻都想着爹娘,我明日一早就过来。”
郑夫人忙道:“不用起早,你随便什么时候来都行。”
***
坐上马车后,蓝璎悄悄掀起帘子一角,果然发现郑夫人还站在门口,遥遥望着她。
蓝璎放下车帘,鼻子酸酸的,胸口堵得慌,很想哭一场。
她也不知自己为何这般伤感,只是觉得舍不得阿娘。
她忍不住心想,这一世自己嫁得离家这么近,阿娘都这么想她,那前世她一朝入宫,十年不见爹娘,阿娘又该如何伤心!
若阿娘知道是爹爹亲手将她一步步推入宫中,那又将如何?
蓝璎恍恍惚惚发着呆,李聿恂见她脸色不对,以为她舍不得离开娘家,便忍不住笑了起来。
他轻轻搂过蓝璎的肩膀,温声道:“真是小孩子脾气,既舍得岳母,不如我陪你留下来好好住几日,这样总行了吧!”
蓝璎被他逗笑了,说道:“奴家已经年满十六岁,可不再是小孩子了。夫君以后不许这样打趣我,否则我不依你。”
李聿恂笑道:“哎呀,你呀,小孩子就是小孩子,一句话也说不得……”
他话未说完,蓝璎便张开双手在他身上又抓又挠,嘴上说是打,其实更像是夫妻间玩闹逗乐。
“都说了我不是小孩子,你还说,还说……”
“你本来就是小孩子嘛,怎么还不让说,悍妇啊,我命何苦耶……”
“你、你、你……好你个李大壮,我不饶你,看你还敢……”
“饶了我……饶了我……娘子,请手下留情,为夫知错便是……”
“可真知错了……”
“知错了……”
“哼!”
蓝璎见李聿恂终于肯讨饶,这才得意放手,可等她放手后,却发现他的手还贴在自己身前。
这时她双手撑在车座上,而他一只手在身后护着她,另一只手却明目张胆欺压在她身前,隔着衣衫。
蓝璎的脸霎时红了,她的身子微微颤了下,他的手也跟着颤了下,却依然不肯放下。
李聿恂目光炯炯闪着光,动也不动地盯着蓝璎,满脸欣喜。
蓝璎则又急又羞,低声道:“流~氓,还不放开我!”
李聿恂低咳一声,悻悻松开手,而后摆正脸色,说道:“娘子不仅长高了些,这一年来似乎丰腴不少。怎地为夫前些日子却没发觉,咳咳,甚是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