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以蓝当然也知道,这些年来自己的变化很大。
他在启东身居高位,追求单位时间利益最大化,习惯了不在鸡毛蒜皮的日常琐事上浪费时间。
于是生活诸事全由两个生活助理包揽,长此以往,说是退化为地道的膏梁纨袴亦不为过。
可即便所有人都忘了,即便如今,所有人只道池以蓝祲威盛容,煌煌赫赫,却仍有一个顾平芜记得他年少的轻狂恣肆,不修边幅。
——随便对付一口快餐就当午饭,早上起来会顶着鸡窝头躺在地板上刷牙,以滑板鞋磨到破洞为荣,猫在地下室组装滑板弄得满手黑也不在意……
池以蓝松开行李拉杆,走回去,单膝跪在沙发前。
她环膝的手僵住,不明所以地歪头看他。
“我的确很从前的池以蓝不同了。”他措辞缓慢,似乎一面思考着,一面开口,“但如果没有这些不同,我或许不会选择放下一直以来困住我的执念,选择从启东急流勇退。古人说三十年为一世,我前半世不曾知道活着的乐趣是什么,至于后半世,我拥有过你,得过一点真切的快乐,却没敌过心里的执。说老实话,阿芜,你要让我重活一世,我不见得做出截然相反的选择,因为二十岁的我又何尝不是我。”
“可我已经走到六年后了,这中间的覆水难收全是我不愿直面真心的苦果。我试过别人,每个人却都在提醒我,池以蓝,你心里好像藏着一个人。中心藏之,何日忘之,我哪会想到小时候让我笑出声来的句子在我身上成真,你也觉得可笑是不是?明明是我先决定斩断我们的关系,明明是我妄想能得情忘情,做个太上之人,到头来是我为情所困。”
他语调平静,停了停,又望着她纠正:“不,我是为你所困。你才是我的心障。”
他这样一个六亲缘薄的人,逢星霜一变,旧人也跟着流离尘寰。
而到了如今,他已倦了,累了,心底所求也不过是,与一人识于微末,守于重泉。
池以蓝缓慢地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那里头是两枚素圈。
帮宫城佑理解决麻烦之后,对方非要他收下工作室一支曾打算送去珠宝博览会的高订手表,他拒绝不掉,只得提出另一个请求代替。
“帮我做两枚素圈吧。”
宫城佑理马上悟了,问道:“要刻字吗?”
池以蓝对首饰可谓一窍不通,即便恋爱时也未曾在这上头劳神过。当年和顾平芜订婚的戒指,也是随便选了一颗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