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面陈谅军感念苏显允替摄政王正名,率部投于苏显允名下。苏显允抓出了藏匿的陶实泽,杀陶实泽以祭帅旗,与涠洲王的支叶郡部遥相呼应。
而一直驻守在拒马界河的赵小叔,在皇帝广发号令要求众人进京勤王之时,保持了沉默。皇帝三令五申,可赵小叔毫无回应。而就在此时,大长公主饮毒自尽。
在她的尸首旁边,写着一封血书的《罪己书》
《罪己书》里,大长公主悔恨自己曾帮助先帝当时的宠妃,以“狸猫换太子”之计,调换了赵太后的大儿子,也就是当今的皇帝。
正是因为她先有贪念,又胆怯懦弱,才致使魏家凋零殆尽,更牵连她孙女的救命恩人涠洲王妃无辜遇害。赵太后之死,令她再无颜面面对地下的先帝。
这封血书的《罪己书》,细究起来只是大长公主的一面之词,然而,此时也再无人在意此事的真相。
摄政王被诬陷、涠洲王怪病缠身又三番五次遇险、魏大老爷、魏开桦和魏升登的死、涠洲王妃失踪、赵太后的死,甚至皇帝执意要保陶实泽、大办寿宴,都在这封《罪己书》里找到了理由。
皇帝血统不正,难怪会做出这些有违祖训的伤天害理之事。
也难怪他到现在都没有儿子。
这是天理昭昭,降罚于他呢!
与此同时,支叶郡天师坐化,坐化前直言,涠洲王承天景命,已药到病除。他甚至还指点涠洲王,涠洲王妃乃天命之女,逢凶化吉,她重回涠洲王身边之日,便是天下大定之时。
沉默的赵家立刻顺天应命,扬旗站在了涠洲王这一边。
在涠洲王亲率部,从三面逼进应天城时,应天城内已经自己乱了起来。
程丞相和太尉从赵太后的葬礼上回来,就马不停蹄地暗中通知了姻亲,把族中有出息的子弟送出了应天城。果然,他们前脚刚出门,应天城便封锁了城门,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为了杀鸡敬候,禁卫军当街斩杀一个试图出城看望家中病母的百姓。此举,在应天城的大小官宦心里种下了无限的恐慌——如果皇帝连自己的母亲都敢杀,连希望看望家中病母的百姓都不放过,那他们这些被迫听到此等皇室秘辛的人,难道还能活吗?
因此,在大长公主的血书《罪己书》被应天城的茶楼酒肆暗中宣扬开时,应天城的官宦心中不是惶恐不安,反而大舒了一口气。
因为有了这封《罪己书》,他们哪怕替涠洲王效劳,那也是维护正统,匡扶社稷。
当应天城又翻过一个孤立严酷的冬日,迎来春暖花开之时,应天城内燃起了一把火。
趁着火势,应天城内大乱。官宦府中家丁与疲于守卫的禁卫军相搏,而魏家曾经的旧部、魏薇池未来的夫婿——城门校尉则在混乱之中,悄然打开了城门。
里应外合之下,禁卫军溃不成军。
玄时舒,也再一次踏入了皇宫。
宫中大乱,各自奔逃之际,玄时望没有走。他就坐在龙椅上,等着玄时舒的到来。
他看着身穿金甲的青年一步一步向他走来,光将玄时舒的金甲照得耀眼而刺目,而他则被笼罩在冠冕的阴影之下,渐渐地也成了一道影子。
是啊,他从来只是一道影子。
从前,在先皇身边,他是玄时舒的影子。等他登上皇位,却是摄政王的影子。
“皇兄。”玄时舒停了下来,就停在了皇帝的影子外。他直视着玄时望,声音清冽。
玄时望嗤笑一声:“皇兄?”
“大长公主的《罪己书》里,不是说朕乃李代桃僵的‘狸猫’,哪里配得上你的一声‘阿兄’?”玄时望冷冷地看着玄时舒。
“舒儿好算计啊。说着不想活,却借摄政王之名,先斩后奏,前往支叶城。曹为刀蠢笨如斯,圈养的天师为你所用,死前还替你擦亮了路。大长公主更是愚不可及,她恐怕死前都以为,是朕杀了魏升登。”玄时望的声音越来越冷。
“在皇兄眼里,所有人都蠢笨如猪,合该被像狗一样驱使。”玄时舒沉声道:“可驱使的人,难道就聪明吗?”
玄时望脸色铁青,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玄时舒便已接着道:“我从前疑惑,曹为刀这样的人,怎么会犯下两个致命的错误。其一,在我的王妃于药王殿祭祀时,妄图命人折辱她。尚无完全把握,就妄想在赏梅宴置我于死地。”
“皇兄,你知道为何吗?”玄时舒静静地看着玄时望,他们兄弟二人虽非同父,却也都有母亲的眉眼,可如今,他只觉得陌生。
玄时望哈哈大笑,其形状,竟有几分癫狂:“朕就是要将你寸寸傲骨尽数折断,让你身边的每一分欢愉,都成为你日夜缠身的噩梦!”
“对你备受宠爱的父皇不是你的生父、你的生父是通敌叛国的罪人、你的母亲亲手给你喂下毒药、你的继子被掳受惊而亡、你的夫人被小人折辱至死——而你,应该悔恨交加、自我厌恶地病死——玄时舒,这本该是你的命!”玄时望厉声长啸:“这本该是你的命!”
“啊呸!”一道清亮的声音在空旷的殿内响起,玄时望倏地抬头去看,只见一个同样穿着盔甲,却身量娇小的人踏着光走了进来。
盔甲下,露出了苏令德那张娇俏而又灵动的脸。
玄时舒原本冷冽的神色,在看到她的那一瞬,刹那就添了无限的无奈与宠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