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初亮,青州城门沉重的缓缓打开,在城门口等的腿脚酸软的人们纷纷鱼贯而入,一匹瘦马拉着辆破败的马车缓缓驶来,碾过官道上的轻尘,吱吱呀呀的迎着朝阳,车夫回首喊道:“先生,这就到青州城了,劳驾您将车钱先给结了罢。”
车内分明是个男子,却探出一只比姑娘还要白净纤细的手,递过来些散碎银子,车夫放在手心掂了掂,笑着朗声大喝,高高扬起鞭子,轻车熟路的进了城。
周泓翔在诸皇子中排行第二,是王后所出,身份贵重,但可惜的是王后早亡,成了先王后,楚帝紧跟着又立了继王后,生下了皇三子周泓霖。
周泓翔没了生母撑腰,贵重的身份益发尴尬,比之周泓霖也就不那么贵重了,民间说有后娘就会有后爹,楚帝有了新后和新嫡子,便天然不喜周泓翔几分,索性将周泓翔交给了太后抚育长大,原本太子之位是要落在更贵重的周泓霖头上,只是因着楚帝对先王后的一句承诺,周泓翔才勉强被立为太子,而周泓霖立为霖王。有了太后的护佑,太子安安稳稳的成人,幸好他人争气,文韬武略样样出色,几次大战打下来屡立战功,甚得人心。只是他处事执拗不够圆滑,更加上功高震主,在朝中威望高的令楚帝忌惮,废黜之危屡屡出现,太子这位子坐的心惊肉跳不甚安稳。
太子的修为承袭自普济派,此派原本经年隐世没甚么名头,人丁也不兴旺,宗主并门人也不过十数人,但太子机缘巧合之下拜入此派,又习得一身能文能武的好本事,此派渐渐名声鹊起,山门热闹起来,山脚处崎岖而上的石板路,硬生生被向往之人踏成了光溜溜的冰面,反倒成了入门之前的试炼场,挡住了许多不学无术的入门人。
门派兴旺原本是件好事,可此派的宗主却苦恼不已,他深知自己的斤两,实在是太子的资质奇高,再加上祖师爷留下的几本奇书,而自己又有几分薄运,才能教出太子这般惊艳才绝之人。
他盘算良久,若收的门人多了,用光了这点稀薄的运气,那祸事岂不就要来了,几番深思熟虑,他终于关了山门,谴了门人,说是自己要云游方外,寻一线飞仙生机。
许是知道自己的处境艰难,太子一刻不敢放松停歇,练武习文处理公事皆十分勤勉,为了不因终日疲累而睡过了头,太子府里竟特意劈出块空地,养了数只公鸡,每日里东方微曦之时,鸡鸣之声此起彼伏高亢响亮,阖府上下便再无人能够安睡了。
在演武场练一套剑,太子出了一身的汗,新纳的侍妾白芍是个知情识趣的妙人,娇声叫了个好,翘着手指捏起帕子便要给他拭汗。
太子微微侧目,却见总管马辛无声无息的过来,束手立在一侧,便不动声色的拨开白芍的手,神情淡漠的吩咐了一句:“此处不用你服侍了,你退下罢。”
白芍登时白了脸色,她自入府以来,因容貌俏丽性子活泼,甚得太子的欢心,虽然还未侍寝,名分未定,但隐隐已是侍妾中的第一人,几时受过这样的冷遇,她嘟着嘴,一拧流水肩,不情不愿的出了演武场。
眼看着白芍的身影消失在垂花门后,马辛这才凑到太子近前,轻声开口:“殿下,青州府尹晨起报上一桩命案,死的人是黄大人的生母黄氏。”
太子擦剑的手微微一顿,星眉一拧,寒了脸色:“怎么回事,你们是如何照看的。”
马辛慌忙跪下,连连叩头不止:“是小人疏忽了,以为黄大人快回来了,大局已定不会再出甚么岔子了。”他双手高举过头,捧着卷宗递过去:“不过黄氏之死着实蹊跷,青州府尹说黄氏是自尽,可小人看却没这么简单。”
“自尽。”太子将剑摆到一边,翻了翻几页薄纸,只看了这几页,便已是怒不可遏了,将卷宗狠狠扔到马辛身上,脸色阴沉的可怕:“自尽,是当本宫傻么,有捅自己五刀自尽的人么,青州府尹素日里便是这样当差的么。”
“喏,小人也觉得蹊跷,已经派人去查了。”马辛从袖中抽出一枚素笺递过去:“殿下请看,这是刚刚传回来的消息。”
“起来回话罢。”一字一句看下来,太子的脸色愈发难堪,咬牙道:“果然,命青州府尹重查此案,若是五日内查不清案情,他们也捅自己五刀自尽谢罪罢。”
马辛缓缓起身:“殿下,青州府尹向来是对人不对事,多么有失偏颇之事,在青州府尹那也不算稀罕,这样一桩桩不公之事料理下来,着实太耗精神,小人想,总要有个一劳永逸的法子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