眸光闪动,落葵挑了挑眉稍,声音薄寒隐含冷笑:“是么,此事竟如此紧急,贵族一十三名弟子寸功未建,便被召回了族中,我瞧着文公子的品貌修为皆不及你,莫非他来历不凡么。”
空青暗自庆幸,晚饭间的一番敲打刁难,幸而自己转醒的够快,料到是文元行事出了纰漏,叫落葵疑心了自己。也幸而,幸而文元的意外出的恰逢其时,能叫他有个绝妙的说法,他吁了口气,微微抬头,以笃定的眸光回应落葵的重重疑虑:“三哥出身尊贵,我二人虽都是嫡系,但此嫡系非彼嫡系,三哥是嫡出,而我却是庶出,嫡庶之别,天差地别,想来你是明白的。”
落葵一手捻着丝线,一手捉着银针,迎光比了比,丝线穿洞而过,她头也不抬的接着绣那副繁花似锦:“青州城虽不大,宅子却多,倘若存心藏个人,再无几分机缘,是不大容易翻得出来的。”她仰起头,叹息如夜风微凉:“青公子知道的,丁香的妹妹沉香也在青州城中走失了,我撒出人手去,寻了她近半年的功夫,仍是不见半点踪影。”
博山炉上轻烟袅袅,更漏声声声分明。
空青脸色难看极了,愣了半响,才凝神挥动衣袖,虚空中一阵涟漪,蓦然呈现出一个白衣男子的模样,缓缓道:“我知此事如同大海捞针,但却不得不做,我苍龙世家的嫡系子弟,绝不能无缘无故折在青州城里,这是我能追踪到的三哥最后的气息,我对青州城并不熟悉,你们瞧瞧,可能认得出这是此地。”
落葵见过文元两回,自然是认得他的,那白衣男子正是他的模样,她怔了良久,文元所处之地,亭台楼阁富丽堂皇,看那门楣显然并非寻常府邸,仔细辨认下来,她与苏子对视一眼,心里打了个突,这地方着实是意料之外:“竟然是霖王府,文元最后出现之地是在霖王府中,平白无故的他去霖王府作甚么。”
空青亦是百思不得其解,连连摇头:“三哥此番是擅自离族,并未与任何人交代去向,来了青州也未与我相见,若非因三哥留在族中的凝魂石突然碎裂,怕是不会有人知晓他被人禁锢了法力,消失于青州城中的。”
落葵低眉,这算甚么,投敌不成反被抓,还是使个苦肉计当细作。
靛蓝色厚棉门帘轻轻打在门框上,闷闷的一声轻响,丁香端了花梨木团花小圆茶盘进来,将上头的白瓷卷云纹药碗放下,轻声道:“主子,喝药罢。”
听得喝药二字,落葵总有传奇话本中妇人谋害亲夫的恍惚,她紧紧蹙眉,瞧着碗里黑乎乎的药汤,满口苦涩道:“苏子,这药的怎么与平时的不同。”她微微一顿,眸光流转:“你,该不会下毒了罢。”
苏子呛了口茶,重重拍了下她的额头,道:“想甚么呢。”旋即又揉了揉她覆额的刘海,笑的一本正经:“便是下毒,也得等你嫁出去,挣了大把的聘礼回来再下毒啊。”
“扑哧”一声,空青喷了口茶出来,眸光在二人脸上来回掠过,真是一对儿有趣的兄妹,若是五哥在,定会对苏子生出相见恨晚之情来,保不齐要将他抓回族中去,逼迫他只能对自己说有趣的话,不许对旁人有趣。
落葵咬着牙,端起药碗一饮而尽,瞧着丁香收拾完桌案,轻声道:“夜深了,你早些歇着罢,叫杜衡过来守着就行了。”
丁香应声称是,端着空药碗退了出去。
苏子思忖片刻,重重一拍紫檀方桌:“文公子的事也好办,连夜探一探霖王府,便能知道文公子到底在不在那了,若是不在,咱们再想旁的法子。”
落葵轻轻点头:“也好,那你就去一趟罢。”
空青暗自勾了勾唇角,算是胆战心惊的逃过一劫,隐隐后怕:“我随你同去,三哥修为虽不及我,但寻常人也是无法轻易禁锢了他的法力的,你我同去,彼此间也有个照应。”
天边微明,一线明亮的晨曦透窗而入,带着深秋寒凉,如同这屋内一时无声的静谧,自苏子与空青去了霖王府,落葵便心事重重的,整夜辗转在半睡半醒间,直到窗纸微白之时,她终于睡意全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