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葵明明心中惊涛骇浪,脸上却仍旧风轻云淡,她早知京墨并非能依靠之人,却不曾想竟是这般的不能依靠,原想他虽非自己心尖儿上的,自己也从未想过依靠他,但胜在知根知底儿,嫁了他,可以省却很多不必要的麻烦,于所谋之事大有益处。可如今看来却并非如此,莫说有没有益处,不添乱已是不易了。
她微微摇头:“我骤然病倒之事不易宣扬,若是被太后知道,定是会刨根问底查个明白,若是查出来是京墨带我上山赏梅,才平白惹出这么一场大病,只怕要重重严惩于他,对他怕是不好。”
“他都如此对你了,你还惦记着他受不受罚,我告诉你,便是太后命人打折了他的手脚,投入掖庭狱中,也难抵消你所受之罪与我的心中之恨。”苏子仍是跳脚怒骂,抬手试了试她额头的热度,又软了言语庆幸道:“他就烧高香罢,幸而你的高热退下来了,否则我非丢他去冰河里泡个痛快,你高热几日,我便要他高热数倍。”
“好了哥哥。”落葵握一握他的手,心中着实感动,没有直呼其名:“哥哥,我知道你心疼我,我这不是无事么。”
苏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没事,甚么叫没事,一碗又一碗的苦药你是当水喝么,卧床不起是故意躲懒的么。”
落葵一脸苦笑,从袖中抽出三页薄纸,递给苏子:“这是搭救我的四明山上猎户家三个儿子的户籍单子,我誊抄下来的,这三人在青州城失踪了,你设法找一找罢。”
苏子仔细看了看,这三人年岁不大,最大的那个刚过二十,最小的也不过才十六,这样的年岁,不管是去柳陌街还是去青州码头,都是正当年,只是想要在人海茫茫中找出来,确实不易了,他略点了下头:“好。”
落葵觉着手脚发麻,想要动一动腿脚,换个舒坦的姿势躺着,却惊觉膝盖痛入骨髓,抬手不停的揉着,越揉越痛,痛得她直抽凉气。
空青见状,忙俯下身来帮她轻柔,疼惜道:“腿疼的厉害么。”
落葵缩了缩身子,藏到被窝深处,心里慌的厉害,竟盖过了腿疼,摇了摇头,结结巴巴道:“并,并不厉害,无,无妨。”
积年的旧疾调理起来颇为棘手,以空青的修为也有许多不可为之事,即便再不可为,他也想要探出当年之事,寻到这积年的病根,设法减轻她的痛楚,疑道:“你从来不是娇弱之人,怎么腿坏的如此厉害,天气稍一阴沉便疼的走不了路,稍冷一点便要裹得厚厚的。”
这双腿,单单请安下跪是跪不坏的,能跪坏的是人心,彼时的她虽折了一双腿,但却真真是一病如新生,脱胎换骨再世为人了。落葵微微失神,【¥爱奇文学&nbp;…&免费阅读】
转瞬便神情如常,扬眸轻笑:“让你三天两头进宫试试去,甭管前面是甚么地面,动不动便要下跪,不叫起便不能起,能有一双好腿才算是稀罕事了。”
空青知她不肯在自己跟前露出半分软弱,只好笑道:“那个,如苏子所说,京墨如此不堪大用,你实在无需为婚事牵绊,更无需非嫁他不可。”
只觉嗓子干痛的厉害,落葵剧烈的咳了数声,就着空青的手饮了几口茶,藏在被中的手狠狠揪了一把锦被,才勉强自己定下心思,勉强一笑:“这世间万物,哪有完满无缺的,人亦如此,此事不必再说了。”她微微直起身子,轻声道:“哥哥,去铺子里告诉京墨,说我没有怪他,叫他回来罢,我有事交代他。”
苏子张了张口,他向来只拿两个人没法子,一个是她,一个是落葵,听得落葵叫他哥哥,便是要天上的星星月亮,他也会去摘的,抬眸但见落葵脸色平静,无惊无怒无悲无喜,便知道她已拿定了主意,他更清楚,落葵拿定了的事,便是将南墙撞个窟窿,也是不肯回头的,也只好咽下满腹的话,只说了句:“丁香已好的差不多了,我叫她回来陪你。”
————————————
黄昏时分,雪停了,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十分静谧,雪地中留下一串京墨小心翼翼的足印,他掀开厚重的棉门帘,探头探脑的望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