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阁的后巷是一条死巷子,地上有些浅淡的新鲜血迹尚未干透,淡淡的血腥气掠过鼻尖,抬眼望去,巷子上空像是被盖上一张漆黑如墨的幕布,无星无月亦没有一丝风透进来。
而怪的是,地上却有些绰绰约约的影儿,像是一个个小巧的布偶,在无风的夜里手舞足蹈,摇摆不定。四下里不知何时腾起淡薄的黑白两色的雾气,翻滚着向巷子中间围拢过来,里头还夹杂着声声鬼哭狼嚎之声。
方一置身此地,落葵与杜衡周身毛孔陡然一紧,像是有甚么东西一点点的从薄薄的肉皮儿里往外拱,心随之高高吊在了嗓子眼,可脖颈却像是被一双手给扼住了,叫不出喊不出,憋闷的难受。
从袖中无声的划出一柄短刃,在落葵左手腕间划了道血痕,殷红的血一下子便溢了出来,血珠子转瞬间没入她右手的罗盘中,顷刻间罗盘嗡声大作,而那种被扼颈的窒息感转瞬间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一线线白光自罗盘中悉数逸出,四散而去,落葵目不转睛的盯着这些游走不定的光线,腕间的血迹随着她的身法移动不断洒落,形成一个诡异的阵法,待到白光倏然不见后,落葵在小巷的尽头停下步子,偏着头凝神良久,轻声道:“这就奇了,竟然是拘魂阵法。”
杜衡三步并作两步的跑过来,扶住她微晃的身子,担忧不已:“主子,没事罢。”
落葵按了按生疼的额角,发起愁来,拘魂阵不是寻常人能布出来的,确切的说,人是布不出这种鬼道阵法的,所以拘走苏子二人的,很有可能不是人,是鬼。她从不怕人,再难缠的人她都见过,也对付过,可是鬼,她并非是怕,而是无从下手,见都没见过的东西,怎会知道如何下手,不由的越想越愁,最后抱着膝盖坐在了墙根处,口中喃喃道:“还好还好,事情还不算糟,单凭区区一个拘魂阵是困不住苏子和掌门师兄的。”
杜衡也松了口气:“既然困不住,可他们人在那呢。”
“是啊,在哪呢。”落葵抿了抿干干的唇,不由自主的将手指头放在唇边啃起来,啃着啃着,猛然间却起了风,一阵阵诡异掠过她的发梢,再阴恻恻的绕着圈儿的吹过来,刮过去,寒意夹着哨声透骨而来。
落葵紧了紧衣领,紧蹙的眉心猛然间绽开,对着虚空狠狠嚷了一嗓子:“郁李仁,你再给我吹的伤了风,你伺候我。”
杜衡一下子怔住了,只听得耳边悠悠荡荡传来一声声轻笑,又软又甜:“师妹,别再啃了,再啃指甲就长不出来了。”话音犹在,一个俏生生的白衣道士落于二人眼前,虽说与白日里没甚么不同,但细瞧之下,他的脸色微白,有些萎靡不振。
“苏子呢,你就自己跑出来了,又把他给扔了。”落葵上下打量了郁李仁一番,叹道:“进了拘魂阵里一趟,掌门师兄居然到了轮回期。”
郁李仁一抬手,一道白芒裹着苏子显露出来,只是昏昏沉沉的站不住,贴着墙根直往下
溜,落葵与杜衡忙一左一右的架住他,郁李仁掩口轻叹:“还不是拜你们水家的祖宗所赐,我的轮回期提前了。”
“水家,谁。”落葵吃了一惊,水家的祖宗,水家的祖宗不都死绝了吗,若是活着,不成精也得是个鬼。
“三百年前的水蔓菁,你还记得么。”郁李仁翘着手指头,轻轻柔柔的抿嘴一笑。
落葵一下子惊着了,扶着苏子退了一步,摇头道:“水蔓菁,这都三百年了,她怎么可能还活着,掌门师兄你不会看错了罢。”
自打郁李仁再度出现,他原本通体的英气不见了,周身满是脂粉气,令人毛毛的不舒服。他抬手撩过发梢,叹道:“怎么会看错,当年就是她重伤了我,师父救了我回来,后来我又亲眼看着师父封印了她的魂魄,还能认不出来么。”他微微一顿:“不过奇怪的是,魂魄还是那个魂魄,可却已换了肉身,我想不通,她是怎么破的师父的封魂阵,逃出生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