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定了定神儿,调好了一壶醒酒茶。随即盘膝而坐,一记法诀落于那白瓷五彩团花提壶上。
一束红芒将此壶团团围住,凝成一滴赤金色的珠子,一个闪动没入壶中,不见了踪影。
片刻之后,响起悠长轻灵的凤鸣之声,提壶颤动不止,从壶嘴处喷出一羽赤金色的翎羽,那翎羽金芒大作,在虚空中极快的左右扇动,凝成一只玲珑天凤,羽翼大张,每一根翎羽上,皆布满了跳动不止的赤金光芒,璀璨异常。
“水蔓菁”口中念念有词,法诀不断,那只玲珑天凤在提壶上略一盘旋,便昂首尖利的嘶鸣一声,再度飞身没了进去,那提壶转瞬安静下来,连那耀目金光也随之敛尽。
困于“水蔓菁”身躯的落葵,冷眼瞧着外间的这些变故,心下一沉,方才此人使的法诀,既非正阳道亦非嗜血道,更非静修,那么,那么,若非此人出自某个隐世不出的上古世家,所修乃纯正的上古仙法,那便是此人根本不是个人族,而是个妖族,念及此,她倒抽了一口冷气,若是妖族,那麻烦可就大了。
“你果然聪慧过人,竟从这再寻常不过的法诀中,猜出了我的来历。”就在落葵神思流转之时,耳畔突传一声冷笑,“水蔓菁”笑容阴森的凑到她的跟前,凤眼傲然,轻轻喋笑:“你就不想问问我的来历么。”
落葵冷冷瞥了她一眼,语出平静:“不想。”
“水蔓菁”狠狠哽了一哽,森然道:“待你看到了今夜之事,只怕便不会这样想了,落葵,你可千万莫要睡着了,否则错过了生路,你可别怨我。”
今夜之事,甚么事,落葵微微一怔,心下沉的益发厉害了,听此人所言,像是今夜会有甚么大事发生,且关乎她的性命,她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边催动法力,抵御此消彼长的情愫之丝,一边分神看着外间的动静,谋定退路。
夜色渐深,晚风里带着醉人的栀子甜香,吹进杳无人声的院落,这院子里的凌霄花沉沉睡去,一阵风过,紧紧收拢闭合的花盏像是被惊醒一般,掀起零落花海,橙红色的光晕被风狂卷落地,凄凄艾艾的消散在夜色中,凋谢了满地残红,满目萧条。
“水蔓菁”听着院落中花盏凋零的扑簌轻响,栀子花的甜香熏得她有些迷离醉意,她趴在黑檀木雕花六角桌上,百般聊赖却又心慌意乱的撩拨一盏灯烛,手边的那壶醒酒茶温了又温,她伸手摸了摸壶嘴儿,此生所求皆系于此茶,不得不谨慎斟酌。
夜半时分,连虫鸣之声都渐渐低微,只余下窸窣轻响,如同夜花初绽。阿奈才扶着醉意深沉的空青回来,带进满身夜露,犹存白日的炙阳余温。
“水蔓菁”慌忙起身,伸手扶扶过步履踉跄的空青坐下,回首对阿奈道:“我在这就好,你回去歇着罢。”
阿奈抿了抿唇,纤腰一扭,转身打帘儿出了门。
这屋内烛火通明,熏香袅袅,“水蔓菁”俯下身子吹灭了两盏灯,四下里登时暗了几分,多了些许旖旎之感。
空青怔怔望着“水蔓菁”的背影,这水家的姑娘,骨相都有几分清绝之意,他眸中的迷离醉意消失的无影无踪,转瞬清明,轻轻含笑道:“蔓菁,今日,多谢你了。”
“水蔓菁”一边铺床,一边回首笑道:“我们水家的获麟**,旁的用处没有,就是御水极为好用。”
空青微怔,获麟**四个字如同惊雷,此法亦是水麒麟一族的功法,但却是旁门左道的双修之术,素来为此族之人所不屑,凡修此功法的姑娘,莫不是双十而亡,他似乎有些明白水蔓菁之前所言的若还活着是何意了,原来,她是知道了此功法的致命之处,才会冒死离开天坛山,她不想让他空欢喜一场,才会不肯轻易嫁他,他不禁心间微痛,隐隐含情道:“夜深了,你也累了整日了,别忙活了,歇一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