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奕明哽了一哽,咳咳重重咳嗽了几声,气结语短道:“那是,那是海姑娘你让在下打的。”
“我让你打你就打,你可真老实。”弯长的秋波细眉微微一挑,海芋嗤嗤的轻笑不停,这一路行来,打趣欺负正经老实到极致的雷奕明,成了她最大的乐趣,支撑她费尽心思逃离醴泉城。
雷奕明生来语短,更是不擅长与姑娘斗嘴,听着海芋的轻笑声,他虽语噎,但并不气恼,只觉得这姑娘虽刁蛮任性,却丝毫不招人厌烦。
原来那夜,雷奕明救下海芋后,带着她躲到了自己位于醴泉城的临时住处,见城中戒备比往日森严了许多,便修整了三日,准备一起出城。
出城前夜,海芋说尽了好话,哄着雷奕明打肿她的脸。
雷奕明自然不肯,他素来老实腼腆,不争不抢,鲜少与人动手,就更别提下手打个姑娘家了,他缩手缩脚的不敢使劲儿,却被海芋骂他没吃饱饭,比挠痒痒还不如。
海芋虽然生的一副牙尖嘴利,口不饶人的凶悍模样,但却是话糙理不糙,句句落在点儿上,句句都让人无力反驳。
想要抓她的那些人,必然不会轻易放弃,那么城门口明里暗里定会藏了许多双眼睛,盘查也为更为森严,至于用法术易容这种法子,自然想都不用想了。万全之策就是打残了自己,打的面目全非,才能真正安安稳稳的离开醴泉城。
雷奕明被海芋说动了,这才深深吸了一口气,定心思下了狠手,一边抖着手一边打,末了,海芋只是痛的直抽冷气,而他却哭的不能自已。
海芋见雷奕明这副模样,一边摇头一边苦笑,眸子里闪着狡黠的光,逼他吃下了不知名的药丸,说甚么吃下之后,才能更加的万无一失。
谁知吃下那药丸后,雷奕明便开始骨痛欲裂,头上身上生出了数不完的脓包,不碰就痛,一碰更痛,连脸都肿的一个顶两个大了。
雷奕明这才惊觉自己上当受骗了,可彼时的他已然痛的手脚无力,动弹不得,只能任凭海芋肆意而为了。
马车晃晃悠悠,雷奕明窝在车内,艰难的挪动了下身子,方才吃了解药,他身上的肿胀渐消,那挫骨削皮的痛减轻了几分,双眸勉力睁开,虽仍有些朦胧,但已可以勉强看到车内之物了,他的灵台渐渐清明,三日来,他并未追问海芋的来历,并非不想问,而是海芋的笑实在天真烂漫,早叫他戒心全无了。
有惊无险的离开了醴泉城,雷奕明才意识到自己怕是惹上了麻烦,海芋必定不是个寻常姑娘,否则怎会惹得那么多厉害之人一路捉拿,寻常姑娘遇上这样的事,早吓的腿脚发软,不知所措了,哪里会如她一般镇定自若,心思缜密。
他转念又想,不管海芋究竟是谁,左右与自己并无仇怨,也亏了她想出这么个法子,才没在城门口的严密盘查之下露出马脚。
天色已经安全暗了下来,马车渐渐逼近了那几座穹庐,连那穹顶上的彩绘都清晰可见,仅有的一丝残阳沉沉坠入穹庐后头的天际,黑暗转瞬吞噬了立在穹顶之后的木头杆子,晚风掀起门帘儿,淡白的炊烟从穹顶上的天窗钻出来,打着旋儿袅袅散尽。
海芋将马车拴在不远处的树下,立在树下谨慎的望了良久,见那几座穹庐中,往来之人皆是些当地打扮的妇孺,并没有青壮男子,且无一人身负修为,这倒是个绝佳的容身之处,她暗自点头,扶着雷奕明下了车,走到最近的穹庐前,轻轻叩门道:“有人在吗,小女子与兄长途经此地,天色已晚,想借宿一宿。”
穹庐内沉寂了会儿,旋即传来衣角窸窣之声,一个皮肤微黑粗糙的姑娘小心翼翼的打开道门缝,瞪着明亮的双眸,仔细打量了二人一番,只见雷奕明像是重病缠身,而海芋肿胀的脸庞上满是天真烂漫,她放下戒心,忙打开门,咧开红艳艳的双唇,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腼腆笑着将二人迎进穹庐:“这里少有人来,二位是迷路了罢,快请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