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有时候想,落葵若不是关内侯之女,是不是就不必以一己之力扛起身外之事,也不必在阴诡算计中沉浮一生,是不是也会寻一座城安度此生,寻一个人疼爱荫庇,可以肆意追逐自己的人生。
眼前这两个人,这一幕曾是苏子心心念念追寻,却最终求而不得的,他心下酸涩,隐隐作痛,眼前的两个人,一个狂傲不羁,最是缺心眼儿,而另一个心思缜密,最是能算计,算起来倒是极为般配的。
他是打心眼儿里疼落葵的,希望她能此生顺遂圆满的,他是想给这一意孤行的两个人一次机会的,可理智告诉他,她与江蓠之事堪比登天,是绝无可能的,既然没有可能,还是早早掐断的好。
夜色沉寂,树影婆娑,偶有一声半声的虫鸣,打破寂静,说来也怪,夏夜里的红霞岭,连聒噪蝉鸣都比别处少了几分,显得格外深邃宁静。
落葵勉强挪了挪身子,回望了一眼窗外,沉沉夜色如泼墨般在天际流淌,吞噬掉一切微弱的光明,熬过了最深的夜色,黎明往往就在眼前,唾手可得,她拍了拍苏子的手,虚弱无力道:“时辰不早了,你快去准备罢,待会儿还有场恶战呢。”
苏子忧心忡忡的瞟了江蓠一眼,此人素来混不吝的纨绔形象太过深入人心,他越看越觉得不靠谱,瞧着落葵,竟有种送羊入虎口的不祥之感,他明知此等情形下,阻拦反对皆是无用之举,但还是愁容满面的挣扎了一句:“你,把你交给他,我还是不放心,况且你又,又伤的这样重。”
落葵笑望了一眼江蓠,旋即握住苏子的手,娇嗔哄道:“哥哥,江蓠他会护着我的,你放心罢,我们俩在青州等着你。”
这是意料之中的,苏子吁了口气,无奈摇头:“你一个姑娘,不知道害臊么,就不能矜持一些。”
落葵与江蓠旁若无人的深深对视,心安理得的笑道:“男未婚女未嫁,我有甚么可害臊的。”
苏子哽了个无言以对,气的身形踉跄,险些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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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浓稠如汁,没有灯火的深夜里,惨淡的弯月悬在西墙,郁郁葱葱的的梧桐树如乌黑羽鸦,遮掩了半边幽深的天际。
一行数十人从竹楼中无声的鱼贯而出,脚步轻快的擦过地面,在静谧的深夜中,竟没有留下半点步履声。
这一行人走后不久,竹楼后头便驶出一辆马车,在楼后绕了个大圈儿,才往小镇外头驶去。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咕噜噜的车辙声如同惊雷,在空寂的街巷中传的极远。
拉车的马匹通体灰紫色的皮毛,光泽耀目,马背上一对蓝紫色的翅膀紧紧收拢贴服在两侧,四蹄起伏,奔跑起来十分迅疾,转瞬便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这处小镇虽不大,又地远偏僻,但背靠着深邃诡谲的红霞岭,而镇外则阡陌纵横,通往天目国的各个城池,素来车马往来,倒也热闹。
此时夜深人静,镇外黑漆漆的一片,没有烛火摇曳,亦没有幽幽人语,显得格外寂静。
黑暗中,一处竹楼瞧上去平平无奇,毫不起眼,可楼前静立着两个神情肃然的灰袍人,一人提刀一人握剑,有几缕杀气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