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子惋惜的一叹:“可惜了,川谷,你见过鲲么。”
川谷摇摇头:“未成人形的,我没见过。”
“我见过。”一直闷声不响挑着鱼刺的空青淡淡开口,用手比划了一下,笑道:“我见过,大概有,有,总之川谷这里最大的锅,一锅也是炖不下的。”
随着朱红宫门重重关上,扬起一阵呛人的轻尘,落葵跌坐在地上,掩住口鼻。良久,她才缓过神来,借着窗缝中透进来的光亮,隐约可见这处破败的宫室窗下,坐着个女子,娇俏喜人。
落葵想起这一日情景,她原本和苏子在山间抓野味儿,却被青黛抓了回来,遂苦笑着叹了一叹:“看来这里便是九重天了罢,你将苏子如何了。”
青黛捏着帕子轻笑道:“他是死是活皆是被你所累,怨不得旁人。”
落葵抑制住眸底的水雾,咬牙道:“若是苏子有事,我定与你不死不休。”
青黛刻意压低清亮娇俏的声音,自鼻中溢出一丝冷哼:“不死不休,也得看看你有没有那个能耐罢。姐姐常说你聪慧,但是再如何聪慧,落在此处,也只能任人摆布。”
她执了帕子,按了按鼻翼上的粉,掩住口鼻轻咳了一声,沉声道:“我倒是小瞧了你,你果真厉害,不单单让太子殿下娶了你,你竟还怀了他的骨肉。”她勾起落葵的下巴,厌弃的唾了一口,冷笑道:“你是什么个下贱蹄子,竟敢勾引了太子殿下。”转瞬却又笑道:“不对,你可不是什么下贱蹄子,你可正经是当年南帝的轮回转世。”
此言一出,落葵陡然怔住,惊得喉头发紧,南帝两个字在她脑中划开血淋淋的口子,些许斑驳的过往一幕幕闪现,却又极快的湮灭在脑海深处,她一脸茫然,那些过往,似乎只是旁人的,与她毫不相关,可心间的痛却是真是存在的,一阵儿紧过一阵儿,痛的她冷汗淋漓,面色发白。
青黛仍旧抚着她的面庞,极轻极淡的笑着,笑中寒意凛凛:“只可惜,你如今只是个凡人,当年姐姐争不过你,因为你是南帝,如今你成了个凡人,姐姐竟仍争不过你,着实可笑。”
落葵毫无惧色的迎上她的冷眸,轻嗤一声:“她争不过我,并非因为我是什么人,南帝也好,凡人也罢,她是凤族帝姬又如何,空青心中没有她,她便什么也不是。”
青黛冷笑着抚上她的小腹,落葵如触电般的一颤,手护上小腹,急忙躲闪,她轻笑起来:“怎么,怕了,真难为你,还有怕的时候,你放心,我不会要了这孩子的命,我还指着这孩子,要了你的命。”她陡然站起身,直直望着落葵的双眸,瞧着那双惊恐的眸中倒出她的身影,冷然道:“你敢怀了太子殿下的骨肉,便要做好灰飞烟灭的打算。你说的没错,姐姐是不敢杀了你,但我敢,不过你一个凡人竟怀了仙者骨肉,生产之时便是九死一生,能保的孩子一命已是万幸,十有**皆是母子俱亡,灰飞烟灭,彻底断了轮回之路。这下可是省了我不少事,我自然不会容你重回仙班,去坏姐姐的事。”
薄寒袭身,如寒冬里的冷冽北风,宫室破败,窗纸已被风撕扯出细长的裂缝,暮色四合里,晚风乍起,自窗缝中袭了进来,一阵阵扑上落葵的身上,她不禁打了个寒颤,原来九重天上的寒意并不比凡间宫里的要少上几分。她死死克制住眸中的惊诧和心底的惧怕,按住颤抖的指尖,口中如常道:“空青既然敢让我怀上他的骨肉,自然有法子保住我们母子,他是我的夫,我自然我信得过他。”
青黛俯身轻笑:“不错,但太子殿下却不敢让你想起你的前世,不敢让你重回仙班,你不知道罢,在你的前世中,他是如何伤你深重,你又是如何恨他,情愿自我了断,都不愿再与他相见,可笑啊,你如今竟如此信他,可你信错了他。你不必盼着他会来救你,他领兵出征去了,即便现在知道此事,也是赶不回来的。”
她勾起落葵的下巴,续道:“太子殿下这万年来,耗费了过半的仙气养护你的神魂灯,耗费了过半的神魂之力去找你,使得自己神魂大损,伤及本源,他每施展一次追魂术,便会痛苦难当,如今,我便要你也尝尝这种伤及神魂的痛苦,如此,才算是与他生死一体,永不背弃,是不是。”
落葵尚未来得及多想什么,只觉眼前金光闪现,绕着她转了个圈,只一个呼吸间便钻进她的身体,她颤抖的愈发厉害,那种痛,仿佛是将心一片片撕裂开,再一片片揉碎,揉成粉末。神魂,神魂是什么东西,她并不知道,只觉五内俱焚,百骸皆痛,连每一口呼吸,都夹杂着抽痛的冷气。
她勉力抬了抬眼帘儿,窗外那仅剩的光亮被黑暗完全吞噬,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见到明日晨起的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