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略一思索,又拿自己额头去贴了贴他的。果真仍是烫的。
他整个人一僵,将她推开。
再说话时,话音不自觉轻柔了几分,“真发烧了?”
过了半晌,他方才说道,“……没有。”
“嘴硬吧你就,若真生起病来,师姐可不会伺候人。”说罢嘁地一笑,踮起脚,起了那坛子最烈的李子酒,自己先抱着喝了一大口,一手擦擦脖子,一手将坛子递给他道,“喝点儿,先暖暖身子。”
他沉默地接过,仰头豪饮。
她劝道,“慢点儿喝。”
他没听。
叶玉棠笑说道,“虽说这是你的终南论剑女儿红,但也别贪杯,小心喝多了说胡话……”
长孙茂:“……”
待他一松口,她便将坛子夺下来,拿盖子将酒坛封好;尔后另起两坛果酒,将自己与他随身携的皮水壶灌满,系在腰上。领着他在洞里转了一圈,道,“天气再冷些,这里也是个洗澡的好地方。若是一旁再有一坛子温酒,啧啧,山中有酒真富贵,成日无事小神仙。”
说罢,走到帘洞处,将手头坛子搁在水面一推,回头冲他道,“你最好将外头衣服脱了再下水。”说罢,一头钻入水中,一眨眼,人与酒坛子都从岸边出了水。
·
那日长孙茂自然没有听她劝。已过中秋,拖着一身沉重湿衣,吹着山谷狂风,走过云雾袅绕的过崖吊桥,回到“天上客”,进得琉璃寺中,整个人已冻的打起了哆嗦。
她掬了几把柴、烧了满桶热水给他洗澡,到了清早,到底还是感冒了。早晨她去叫他起床,往日立在床边一声“长孙茂!”
此人眨眼就能穿着一身亵衣,哪怕睡眼惺忪也能立到你跟前来。
那日樊师傅为庆贺两人屠榜大捷归来,做了一整套二十四样斋菜佐菌菇素及第粥,眼见快吃完了,也不见他起床来。
进他屋里,只见一张惨白小脸藏在被子后头,耷拉着眼皮,一声“棠儿”叫的她心都酥了半截。实在是……又可怜又可爱。
她钻进被子,将他扶着盘坐起来,刚给他接了半口气,便听见师父立在门口说:“他内蕴不足,现下生病,更是体虚,经不住你这么吐纳运气。”
她方才恍然大悟,去了少林寺找禅观居士拿了几副药回来。
心里虽觉得他可气,可到底病也是因她贪玩而起,不免心里既心疼又愧疚。
想着他素来喜欢热闹的性子,怕他无聊,生病那几日看,干脆将药炉子架在他屋里炭盆上,坐在他床头矮凳上。他睡着时,便自己打坐运功看秘籍;他醒了,耐着性子嘘寒问暖。
若他想吃什么,便下山去市集采买,回来叫樊师傅做给他吃。
若他想听故事,她便搜肠刮肚,将自己毕生所学、为数不多几个故事讲给他听,其中包括了自己五六岁时仇欢讲的那种无聊至极的稚童鬼话。
但这到底不是长久之计。
某一日便又去了隔壁少林藏经阁一趟,一日之内翻遍整个藏经阁,才翻出一本《庐山远公话》,口干舌燥的讲了两晚上过后,他竟然欲言又止的来了句:“棠儿,这书,我六岁时就读过了。你拿得这本,恐是盗印的,每页都缺字漏字。不如等我好了,我讲给你听。”
将她给气得一晚上说不出话。好巧不巧,那天晚上睡觉,他翻了个身,一本书从被子里头滚落出来。
她走过去一看,此书名作《空山十八打》,看起来是本武功秘籍。一开始她挺欣慰,心想,这小子肯私底下偷偷习武,倒挺难为他。只是这“空山”是何门派?“十八打”又是什么功夫,为何她从未听说过?
若乃是正宗功夫尚可,只怕是如今外头江湖骗子凭空捏造出来的,练了有害无益便不妙。
说罢,她走过去将那书从地上拾起来,外头一层书封自然而然就脱落下来,露出里头的书封:《游仙窟》。
叶玉棠不禁松了口气,而后又一笑,心道,好哇,这小子,竟敢打着习武的幌子,藏在屋里看小话本。
转念又想,此人六岁就看过她十八九岁都没读过的书,如今他十八九岁,又在看些什么好东西?
思及此,她盘坐在床头,将那本书拿在手头好好瞧了瞧。
书封画着一处亭子,亭子坐落在仙山之巅;亭中有一盘樱桃,只是散落了一地。一旁还有一双黑靴与一只绣花鞋倒在一处,画画的倒是不错,只是场面看起来很是狼藉。
正要翻开第一页读,忽然面前影子一晃。
她眼疾手快,将书背到背后去。
长孙茂跪在床边,伸手来夺;她往后一仰,干脆将书整个坐在屁股底下,连人带板凳往后狂退两步,笑着说,“下辈子吧。”
他有些着急,“棠儿,把书还给我。”
她问,“这么着急,这书里写了什么?”
他脸涨的通红。
她更好奇了,“不肯说?”
他开始耍赖,“我是病人。”
她笑起来,“我看你这样,不都大好了吗?”
他哑着嗓子说,“快把书还我。”
话音一落,又是一通咳嗽。
“给你给你,”她实在有些无奈,将书递过去塞进他被子里,又坐回圆凳上,“什么书这么紧要,病这么重也要抢?”
他钻回被子里,想了想,道,“以后告诉你。”
她嘁地一笑,过两天又把这茬忘了。
不过第二日起,他病渐渐大好些,已能抱着暖炉四处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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