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节(1 / 2)

飞鸿雪爪 唯刀百辟 2145 字 2023-08-20

她也是听话,旁人不论同她说什么,只装听不懂;这话一旦由长孙茂来说,立刻照做,小凳子上一坐一下午,一动也不肯动,真就听话到离谱。

能拖一日光景便都是赚到。

可哪怕如此,也不知能不能等到巴瑞瑛来那一日。巴瑞瑛来了能不能治,更是不知。

而如今江映自己也身陷囹吾,几难脱身。能护他到几时,更是难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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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便叫阿罗纱教他轻功。

阿罗纱是个胡姬。劫复阁胡人与外头胡人不同,讲话做事无汉人无二;人在中原,并不觉得低人一等——旁人也不敢这么想。

阿罗纱讲话辛辣,手段也辛辣。哪怕只做个贴身婢子,劫复阁高等密探也都怕她三分。路子多,消息广,寻人还得靠她。

劫复阁轻功乃是童子功,毫无章法可言。他这半路出家,一时闹出不少笑话。

一来二去,阿罗纱知道他哪是想习武,分明是想学“摸黑问路”,跟她套近乎来了。

“摸黑问路”便是指与街头巷陌蛰伏的本家密探接头、打听消息与交换消息的门道。论起其中道理,阿罗纱觉得可比习武难多了。毕竟劫复阁个个是怪胎,妖魔鬼怪穷凶极恶,报上名来能吓哭半个村子的小孩,可知多难与这干子人打交道。

大抵是听了昨夜的话,怕江映离了思州,他二人没了依靠,给自己寻后路来了。

但若他开口,各处劫复阁暗人领公子情面,自会代为照顾他。

他这是要自寻出路。

若换作旁人,哪怕公子亲弟弟来,她也未必肯依。可耐不住小子嘴甜,奉承话一套一套,火候极佳。一番软磨硬泡,阿罗纱招架不住,只得成全他。回禀公子,当日便领他走街串巷的认门去。

没想这小子武功不济,办起这差事,却得心应手得很。混上不出半个月,思州城各路神仙,倒有一半不认她阿罗纱,只认这半点功夫不懂的长孙茂来。

再往后,阿罗纱便撒手不管,叫他自行去应付那群三教九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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渐入深冬,剑老虎一封家书送往劫复阁。薛掌事快马兼程,连夜送往思州。

江映拆了信,在风雪中读完父亲来信,周身有如冰雪浇背。半晌方才回过神来,只命二婢去备车马,半个时辰后,启程去往洞庭湖。

见公子满面阴云,一声不答,二婢也不敢问,悄声去清扫车驾。

长孙茂从后院进门,见紫莼将一架马车整饬一新,四壁均铺陈了重裘,看起来十分暖和。

前院门户大开,江映呆立院中,一言不发。

薛掌事立在门畔,心有挂碍,却也不知从何处开口;忽见长孙茂从后院走出,宛如天降神兵,急急同他使眼色。

长孙茂心领神会,远远问江映,“你急着出远门?”

江映略点了点头,略显疲倦。随后抬头打量他,“不怪我抛下你二人?”

长孙茂啧地一声,有点子不屑,“早知会有这一日。”

江映不禁微笑,“想起小时候,你来雪邦消夏。其间我去太原拭剑会,你闹了五天五夜不见消停。父亲不在,祖母又宠你,山庄上下谁都不敢教训你。资历浅些的也只敢好言好语哄着,越哄你劲越大,气哭不知多少武婢。”

长孙茂没料到此人突然忆往昔起来,不禁失笑。

随后又听他一句:“只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当时他年纪尚小,早听说江映在拭剑会上一试成名,何等风光。如今兄弟二人皆身陷囹圄,皆是自顾不暇,确实今时不同往日了。

只是江映向来不大爱讲些伤春悲秋的酸话,这没有来一句感慨,不大像他往日作风。

话里有话,必是为什么事所困顿。

长孙茂询问,“你此行匆匆,是遇着什么事了?”

薛掌事不由插话:“想是宗主听信外头流言蜚语,要拿公子是问。”

长孙茂笑道,“也是,普天之下,除了剑老虎,谁还敢如此折腾你?”

江映勉强一笑。同这弟弟说话,不知为何总有让人心头松泛的神效。

长孙茂见他面色稍霁,追问,“究竟是何事?”

江映轻描淡写一句,“父亲限我三个月内揪出幕后主使,否则,我便不再姓江。”

剑老虎哪怕性情刚烈了些,好歹当了半辈子英雄,不至于老来犯糊涂,随意听信谗言,养这么大个儿子说不要就不要了。

长孙茂听得糊涂,“这事从何说起?”

薛掌事见机,忙道,“还有些时辰,公子不妨同表公子坐下说说话,喝几口热酒。风雪兼程这一路,可有得罪受。”

哑仆动作利索,立即将棋台与蒲团铺在檐下,请二人相对而坐;又合拢挡风纱窗,将屋檐与院落隔开,又生上炭火。说话间,仍可见得外头山石树影,人却暖和不少。

江映道,“我接手劫复阁至今,树敌不多,多半出自同行。外头飞短流长出自哪几人之口,我猜都猜得到。只是我所醉心之事,多半都为父亲深恶痛绝。这么多年来,父子二人因牛溲马勃、败鼓之皮渐生嫌隙。我一时负气,多年间又与他疏于联络,必已令他心灰意冷。故外头传言我乃幕后主使,父亲听来信了三分,又猜了三分。但他仍顾及父子情分,留下四分,先来信问我能否自证。”

兴许剑老虎本意偏私于江映,以至于这铁面无私又极好情面的一代宗主,能抹下面子,第一时间写信来问他可否有自救之法。

他问:“那你如何答?”

江映道,“我让父亲给我三个月期限。若我倾尽劫复阁之力也无法自证清白,也必不叫父亲为难。”

……

这父子两皆是嘴硬骨头也硬的主,长孙茂听此一答,头都大了,“你这又是何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