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节(1 / 2)

那人已经被血色浸染,面目全非,但一双眼睁得很大,乌黑的瞳仁一片怆然,这样子狰狞扭曲,与金尊玉贵的小皇子格格不入,而他却蹲下来仔细看他:“你很有趣,在我们抓到的所有昆仑人中,你挣扎最久,最想活。我给你喂个丹药,你要撑久一点。”

他声音清朗,透着少年的单纯与纯粹,但让人听了不寒而栗。

就在此时,一道冰冷剑光划破虚空,指向他的咽喉。

“你放开他。”萧客声音冷然。

泉先歪头看他,摸了摸自己的喉头——剑风已经划破他的肌肤,有细小的血珠渗了出来。“哦……是你,我们救回来的人类。”他望着萧客锋锐凛冽的神情,忽而一笑,“你不是昆仑人,我只杀他,我不杀你。”

“他是个人!”

萧客长剑劲头丝毫未收,他杏林出身,也曾是名门贵子,嫉恶如仇。萧客进一步,泉先翻身退后,抽出长剑,明亮一笑,“是要打架吗?来吧。”

少年不知天高地厚,两人旋即缠斗起来,泉先渐渐落了下风,萧客最后一剑,将他打落在鲛人池中,修长的手捏住他的喉头,只差一步,泉先就要死在他手里。

鲛人族的小皇子此时衣衫凌乱,碎发沾湿,他抬起眼,尽管有些恐惧,但仍然咬牙笑道:“你赢了,尽管杀我,你是不是还不知道我是谁?我是鲛人族最小的皇子,我父皇,长兄,都疼爱我,你杀了我,也不会好过。”

只一刹那,萧客眼中的野性与凛冽溘然褪去,他忽而扬唇一笑,松开掐着他脖颈的手,轻蔑地笑了一声:“小孩。”

“鲛人与昆仑血仇,我不干涉,但他们是人,不是个东西,以后让我看见此等虐杀行径……”萧客转身,长剑带着疾风钉入假山中,“有如今日。”

而他身后,那骄傲不可一世的小皇子,眼底却浮现出了异样的光芒。

跋扈的小皇子在那一天被一顿毒打,从此安静下来,一改往日小魔王的秉性,反而乖乖地追在萧客身后叫哥哥,自己偷偷编绳结,挂在他的剑上。

大家化干戈为玉帛,在鲛人宫中度过了一段平静的岁月,半年之后,萧客伤势痊愈,谢别鲛人一族。

他所不知道的是,半年间人世风起云涌,天翻地覆。他的仇人追杀他至鲛人水晶宫,反倒让昆仑派发现了失踪的弟子们,昆仑上师正在修魔,一怒之下将鲛人一族全灭,只剩下泉先出游,躲过一劫。

泉先跪在废墟之上,怀里抱着奄奄一息的父亲——任由父亲拼着最后一口气,用鲛人千年铸成的匕首,在自己颊边划下一道血痕。

明珠有瑕,这个从来娇惯任性的少年,从此背负起全族的仇恨。

“你记着,昆仑。”父亲吐出一口血沫来,眼神发狠,字字泣血,“昆仑!”

镜头随之转回人间。

萧客遍历人情冷暖,经历家国破灭。他收敛心性,藏起锋芒,风拂过他的剑穗,雪山下,有牧民唱起雪原上的离歌。

少年负剑上昆仑。

这一场戏,泉先与萧客从岸上打入水中,最后都是湿身PART。

泉先这个人物是反派阵营的,拿捏起来难度很高,用力不到位,小皇子的锐气骄傲就显不出来,用力过猛,就是脑残极品。

编剧很有想法,不过制作方本身对这个角色的演绎,也没有抱有太大的希望——反正只是耽美剧情线的一条,这条不爆还有其他的。

李浮生的试镜他们看过了,中规中矩,颜值在线,对人设也有一定的拿捏能力。比起其他来试镜这个角色的人,的确已经很出色了。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

程不遇已经入戏了,齐庆本来没当回事,也没打算多认真——但他抬起头,看见了程不遇的眼神,这一刹那头皮发麻到了天灵盖——

这就是人物的魂!

纯然的、危险的、天真的、妖冶的,经由他的眼神统一,落定成“泉先”这个人物,他是最受宠的小皇子,尚且没有经过教化,美丽明艳的外表之下,透着一种天真与残忍。

“等一下,”齐庆叫了停,随后调整了状态,这才重新望向程不遇,微笑了一下,“来。”

他是男一号,也是科班出身,演技不能说多好,但至少不是被全网嘲笑的那个水平。

台词一句一句地对,齐庆有些手心冒汗,他的大脑飞快地转动着,竭尽全力去找自己人物的状态——这种状态,他还从来没有出现过!

他有点接不住程不遇的戏!

程不遇台本流畅,每一个动作,每一句台词之间,没有任何抽离、切换的余地,他自然到这一切好像不是在背台词,而是自然发生,却是这种自然的进程,无形中生出了极强的压迫感——齐庆跟不上他的节奏!

在场所有人都渐渐发现了异常,只有程不遇一个人没发现,他的眼神始终没有出戏过,那种灼热、天真、锋利的眼神,一直放在他身上。

齐庆手里的冷汗越来越多,推进太快,他念台词甚至都有些勉强了——关键场景一过,还没到这幕戏的收场时,他立刻叫了停。

在场的人没有一个反驳,甚至有几个评委也出了冷汗。

泉先这个角色的情绪本身就是很强烈的,一旦身临其境,感染力几乎压得人喘不过气。在此之前,他们甚至会默默吐槽编剧又写了不好接的玛丽苏剧本——但在此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程不遇,好了,你的试镜就到这里就可以了。”制片主任压着内心的激动,笑着示意他,“你可以休息了,之后就等通知吧,我们讨论一下。”

“好。”程不遇小声说。

他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眼睫垂下来,微微喘着气——他有点出不了戏。

这个病症困扰他已久。

戏里的世界,对他而言是完全真实的,他一旦入戏,几乎分不清故事和现实,几乎无法调控自己的情绪。

事实上他的每次出戏都很痛苦,如同把蜗牛拽出他的壳。理智告诉他,出戏是一件必要的事,但他不到事情无法控制时,仍然无法做到顺利出戏。

“你不舒服?”齐庆回头看了一眼评审组,对他笑了笑,“坐公司的车来的?我送你下去吧。”

程不遇抬起眼,连谢谢都没有说。

——他默许了他的接近。

齐庆却在这一刹那怔了一下——